“好了好了好了好了。”主任連翻白眼,“叫家長不一定是有什麼事,班主任什麼都沒說,我怎麼知道?”
陳墨亭擰了擰鼻子,低著頭肩膀一聳一聳地沒了動靜。
“你耳朵怎麼了?”
這聲音比主任年輕了幾十年,陳墨亭耳朵一跳,臼齒磨得咯吱一聲:“高年級的……”
主任冷笑:“還高年級,別理他。”
陌生人揚眉:“哦,好。”
“回去吧。”主任粗聲嘆了口氣,“明天讓陳宿管陪你去學校。”
陳墨亭擦著眼睛轉身,臨關門不忘哽咽兩聲,轉身拐進職工洗手間洗乾淨鼻涕眼淚:“多管閒事。”
“好了,就是這個讓人討厭的小孩,么蛾子特別多,學校天天找監護人談話,保管你一趟趟把腿跑細了。”主任新開一局掃雷,“他前幾年讓人領走過一次,結果養母懷孕,花錢託關係又給送回來。”他搖了搖頭,“運氣太差。”
陳樹微不知道他是在說福利院運氣差還是這小孩運氣差,應聲道:“是有點。”
“等到禮拜六我再把你介紹給三樓的孩子。”主任說,“駐院宿管可辛苦啊,你要有心理準備。”
“沒事,我還得謝謝院裡幫我解決住宿問題。”
主任顯然想清清靜靜玩會兒電腦,陳樹微於是藉口宿舍還沒收拾好留他一個人在辦公室,下到三樓挨個宿舍串門做自我介紹。
福利院的前任會計的貪汙問題被人舉報,本來不起眼的機構成了市裡重點監管物件,會計一職一下沒了油水,走後門找關係的人為零,變成徹底的面向社會招聘。陳樹微雖然只是個會計專業的應屆畢業生,門路卻比普通人要多,耍了點小聰明趁虛而入了。
他討厭小孩,但為了剩下一筆房租還是應承了當三樓宿管,搖身一變成了“陳宿管”。
陳樹微逛了兩三個宿舍,孩子的年紀參差不齊,但都看得出畏手畏腳的影子,讓他心裡十分不舒服,裝出的一臉和善也快僵硬了。等到第四個宿舍,畏手畏腳的氣氛尤其濃厚,他個子高,一眼看見一個矮個男孩低著頭縮在最後面,仗著自己長胳膊長腿,揉揉他的頭問:“你叫什麼名字?”
“陳墨亭。”
陳樹微找的就是他:“陳墨亭,是吧,來,出來我跟你說點事。”
陳墨亭千般不滿萬般不願地跟在他身後,偷空瞪一眼竊竊私語的舍友們,後者立刻閉了嘴。
陳樹微把他帶到自己宿舍,蹲在他面前仰頭看他紅腫欲滴的耳朵,一個圓形小孔正往外滲血。
“耳朵怎麼了?”
陳墨亭一癟嘴:“高年級的人,欺負我。”
“繼續,”陳樹微把手錶端在眼前,“我看你幾秒能哭出來。”
他這正說著,陳墨亭的眼淚吧嗒吧嗒掉在他手背上,卻是噙著淚水沒好氣地問:“你沒完了?”
“嗯,你有意見?”
陳墨亭把剛才藏兜裡的圖釘重新摁在耳朵上:“狗拿耗子。”
陳樹微一把拽住他:“你這圖釘哪來的?”
“老師辦公室拿的,怎麼了?”陳墨亭雙腳蹬地,身體跟地面呈六十度角,用體重跟陳樹微的臂力抗衡,“放開。”
陳樹微立刻鬆手,陳墨亭噔噔噔倒退好幾步,居然站住了。
“身手不錯。”陳樹微兩步走過去從驚魂甫定的陳墨亭耳垂上摳下圖釘,對著燈光看了看,針尖嶄新閃亮無鏽跡。
他從床底拉出個箱子,翻出酒精和棉籤坐在床沿,仔仔細細給針尖消毒:“過來。”
陳墨亭剛要從他攤開的掌心拿回圖釘,陳樹微手指一蜷,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消毒用品:“不想化膿發炎就自己擦耳朵。”
陳墨亭老大不情願地梗著脖子,用棉籤蘸著酒精擦耳朵。
“你這是自己按出來的?”
“嗯。”
“想要什麼樣的耳釘?”
“什麼?”
“耳釘,”陳樹微比劃了一下自己的耳垂,“穿在耳朵上的。”
“那不叫耳環嗎?”陳墨亭從耳朵上擦了不少血漬下來,厭惡地咧嘴,“扔哪?”
陳樹微從床底下拿出垃圾桶,扔到他腳下:“你扎耳朵幹嘛的?”
“你管得著麼?”
陳樹微上手在他後腦勺拍了一掌:“好好說話。”
“你管不著。”
反問句變陳述句,語氣確實改善了點,小學語文還挺有用的。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