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馬拉雅大雪山,再過幾分鐘,印度洋的海水就會越過這道世界屋脊,淹沒我所在的世界。那麼,以我個人的知識判斷,該影片的編劇和導演真是混蛋之極,竟然編造出了海水倒灌大山的橋段。要知道,喜馬拉雅山脈作為全球公認的世界屋脊,幾億年內是不可能被海水淹沒的,因為全球的海水體量是有限的,而海水又不可能超出‘水往低處流’的生命本質……”
林軒同意蔣錫礽的看法,電影《2012》的場面和特技固然宏大,該故事卻遠遠無法站住腳,大綱結構極為虛假,只能去哄哄那些偽科學愛好者們。
如果林軒來做這部影片的編劇,寧願將其設定為“地球引力失效導致海平面上升引發水難”。
忽然之間,林軒產生了恍惚的錯覺,對於眼前這些場景的真實性有所懷疑:“冰牆那邊真的存在一個遠古高科技世界?柳白說的話是對的嗎?霍東國靠近冰牆產生的幻覺是對的嗎?二十八宿雲集於此是對的嗎?蔣錫礽對於冰牆的期望是對的嗎?還有,更重要的是,‘大帝’也對‘智人’的存在深信不疑,那也是對的嗎?”
他與所有人相反,懷疑一切,卻又必須跟這群相信一切的人去共同求解一個答案。
眼角餘光之中,他看到牆下那些異術師的表情,一個個呆若木雞,彷彿靈魂已經被冰牆吸走,此地只剩下各人的行屍走肉。
“也許……當我的靈魂進入冰牆,我也就像他們一樣了。”他不禁苦笑起來。
古人說的沒錯,未知生,焉知死。他還不知道自己的靈魂究竟能不能離開軀體進入冰牆,那麼擔心靈魂離體以後的事還有什麼意義呢?
蔣錫礽的話仍然在繼續:“我登上那鐘樓,按照演練過的程式,推動鍾槌,開始撞鐘。撞到第三下的時候,我的眼前突然出現了比天還高的碧藍色大水。那水起初隔得很遠,像是出現在海市蜃樓之中,又像是我從前在夢裡看到過的模樣。那種情形,也像是一場電影裡的畫面。你也知道,海市蜃樓中的景象都是緩慢流動的,山不是山,樓不是樓。我抬頭看著,但手裡還是機械地撞鐘,任由鐘聲在寒冷的空氣中四處流散。我越看越看不分明,因為普通海市蜃樓只會離我們越來越遠,直至消失殆盡,而這一次我看到的大水卻是從畫面中噴湧出來的,如一頭巨大無朋的洪荒怪獸一般。我看看四周,導演、攝像、場記、群演等等都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攝像機上的工作指示燈還是亮著,所有人都看著我,沒有一個人去看那海市蜃樓裡的異狀。我是個演員,演員的本能就是導演不喊停就得一直演下去。到現在,我還清楚地記得,當那鐘聲響到第十九次時,那大水就劈天蓋地般地過來了。大水裹挾著大風,而我的身子就被大風橫向吹起,如斷了線的風箏,飛到無盡的虛空之中——這就是我的死亡過程,很突兀,很短暫,也很詭奇。我很清楚,在那樣的一次飛翔中,落地即死,不可倖免。那時候,我心裡還記掛著同劇組的人,希望他們能夠在大水、大風中倖存下來。你說,能有什麼陸地生靈能躲過大水呢?那水比天還高。電影中的方舟在大水面前不過是狂流中的柳葉,經不起幾次顛簸,就要被洪流撕成碎片。人類自詡為這個星球上最聰明的高等生物,其實在造物主看來,人類不過是巨人腳面上的螞蟻而已,讓它活它就活,要它死它就活不得……”
在蔣錫礽的敘述中,林軒注意到了一個關鍵數字,即“鐘聲響了十九次”。按照他的記憶,電影公映時,鐘聲最多響了不到十次,鏡頭一轉,絨布寺已經灰飛煙滅。
“那鐘聲響了多少次?我剛剛沒聽清。”林軒問。
“十九次。”蔣錫礽清清楚楚地回答。
“沒記錯?”林軒追問。
那是一個關鍵細節,值得再三確認。
蔣錫礽長嘆:“你也注意到這一點了?很奇怪對吧?我撞鐘十九次,現場的攝像機應該很清楚地記錄下來了,絕不會錯。劇組使用了日本索尼的同期聲錄製裝置,嚴格記錄現場聲音,就更不會錯了。還有,導演的安排也正是要我敲鐘十五到二十次之間,因為那樣才能讓影片有足夠的時長來表現絨布寺被摧毀的這一幕。”
“是後期剪輯師剪掉了過多的聲音?”林軒想到了一種可能。
蔣錫礽搖頭:“沒有,我後來專程找到劇組,由資料庫中找到了原始素材,錄音資料中清楚呈現,鐘聲只響了七次,導演就喊停,示意那一條影片已經很完美,沒必要再往下拍了。按劇組場記人員說的,拍完撞鐘那場戲,劇組立刻啟程,趕往方舟模型,繼續拍下一場。所以,鐘響七次,就是最終版本,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