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這些人要是不跪下求情,項羽還真是有些不忍,心裡非常的難受。可是這些人一跪,項羽心裡又冒出個極端變態的想法:這些人都是范增的朋黨,范增竟有這麼多的擁護者,如果他繼續留在楚營,一旦得勢,哪裡還有我項羽的立足之地。他勞苦功高?他德高望重?我項羽呢?我霸王呢?西楚的江山可是我項羽打下來的,怎麼成了范增一個人的功勞了,這不是往我臉上撒尿嗎?
項羽臉上露出一絲陰冷,淡淡地說;“既然如此,那就隨便亞父定奪。”范增聽後,如萬箭穿心,他想再仔細看看項羽說這話時的表情,而項羽這時一撩紫色帝王袍,不可一世地走了。在場的將士無不為范增老先生感到心酸。
范增還有什麼臉面在留在楚營中,咬咬牙,灑淚離開帥帳。鍾離昧和項莊、屠剛丘幾員平素和范增關係最鐵的大將,失聲痛哭:“霸王,不能啊霸王,亞父不能走啊!”
項羽在內帳聽到這聲音,心如刀絞,不過還是安慰自己,項羽你不用難過,你做的很對,你為了西楚江山不顧父子之情,你做得對。范增他不顧父子親情背叛你,是他有錯在先,怪不得你的。
呂青第一個衝出帥帳。他要去送送老友范增!
整個帥帳都快成了出殯的靈棚了!哭聲一片!項羽抱著頭跌坐在內帳,垂淚不止,可就是不出聲認錯。
咱是霸王咱怕誰?
“亞父!”鍾離昧心裡委屈,加上舍不得范增,一下子跪倒在范增面前:“眼看大業將成,亞父怎能中途離去,這讓幾十萬楚軍將士情何以堪!”范增正要出門,看到帳篷裡擁進來一屋子人,鍾離昧又說出這種在項羽耳朵裡很危險的話,心裡不禁一翻個,心想,小鐘啊,小鐘,你要是再說這種話,沒準我這把老命就要葬送了。
項莊算得上是性情中人,他涕淚交流,哭的撕心裂肺:“亞父,你別走——”
要說兒子,范增還真的把項莊當成兒子來看待的,項莊平時比項羽聽話的多了;“項莊,亞父老了,不能再追隨霸王立功了,你是項家的好兒郎,為了項燕將軍、武信君項梁,一定要跟著霸王打敗暴秦統一天下。”話還沒說完已經是淚流滿面。
鍾離昧剛毅的面孔上堆滿了褶子,硬是忍著沒說一句話,
呂青激動地握著范增的手說;“老友,沒想到你我半途分離,以後誰還能陪我下棋彈箏,暢談天下。”范增長嘆道;“我雖然走了,但令尹還有全力輔佐霸王擊敗暴秦。只要霸王可以聯合諸侯,勸服彭越,遊說韓信,暴秦的日子長不了——以後的事情就拜託老友了!”呂青黯然流淚,無言以對,心想,你堂堂的亞父都落得這樣的收場,我呂青又能算得了什麼。
龍且和桓楚捶胸頓足。桓楚因為是英布的義兄,最近也接連受到項羽的猜忌,他年近四旬,為人穩重,這次也忍不下去了,悲聲道;“我再去見霸王,我去死諫,不信他不收回成命。”范增唯有苦笑;“就算你死諫成功了,我范增留下來還有什麼意思嗎?算了吧,我還是走吧。”
龍且雙手抵住范增的胸膛,單膝跪地,沉聲道;“老先生,龍且求你了,楚軍不可一日無先生,先生走,楚軍敗矣,大敵當前,先生不能——”
范增嚇得捂住了龍且的嘴巴;“將軍若是再說這種話,你我,還有在場的這些人全都休矣!”龍且嚇出了一身冷汗!
鍾離昧只是流淚,從始至終沒說一句話。
范增三人三騎,悽悽慘慘,悲悲切切,提著兩個包袱,拿了一些舊衣服,把所有的財物分發給伺候過他的將士們,離開寨門,黯然上路。經過營寨,一路上,所有的楚兵楚將,下跪的下跪,嚎啕大哭的,嚎啕大哭,楚營中彷彿末日降臨一般。寨門外,刀槍扔了一地,人頭跪滿一地。心甘情願想要追隨范增去計程車兵,數以千計,讓范增都給呵斥回去。
這可是取死之道,讓項羽知道了誰也活不了。
項羽現在還沒想要取范增的老命,所有的一切他都在帳篷內看到了。誰實在的,項羽只能是心如刀割。他在失去了虞姬之後,又失去了范增,人生中三根重要的柱子,全塌了——
項梁、虞姬、范增都走了。孤家寡人,孤家寡人,真正意義上的孤家寡人,對於項羽這個感情豐富表面上卻冷酷無情蠻橫不講理的傢伙來說,即使有一天他真的得到了天下,也還是個孤家寡人。這一刀,傷口很深,而且永不回癒合了。
鍾離昧在清晨時分策馬而去!
正文 第九十三章智聖之死
更新時間:2009…12…29 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