糙的水泥牆塗成了光滑的白牆，一條裂縫，一塊凸起都沒有，那牆，平滑得就像鏡子

一旁的周峰扭頭看了看

嘖嘖，嘴裡忍不住讚了聲

看看人家這手藝，真是沒得說，連他這個做師父的都比不過

天海不單是出的活好，就連幹活時那動作，那手勢，那姿態，都不是他們這些大老粗能比的

怎麼說呢，他們這些人幹活，就是在幹活，硬生生地去塗去抹

天海乾活，先是長長的手臂極輕極快地劃出一個弧度，然後，手腕看似隨意地旋轉，一灘水粉就被他三下五除二塗抹得均勻地不行，他不像是在粉強，倒像是作一幅畫

天海和他們不是一種型別的人，帶天海乾活的第一天，周峰就感覺到了

他們抽菸，天海也抽菸，可是他們一口黃牙，天海一直是一口白牙

他們大聲說話，髒字一個接一個蹦，低階的葷段子張口就來，天海很少說話，更從不罵人，就連附和也很少

他們隨地吐痰，天海從不，只有去廁所洗手的時候，天海會用水漱漱口，吐幾口唾沫

教養，對，就是教養

舉手投足間，天海處處帶著教養

一個多小時過去了，一面牆被粉得差不多了

“天海，歇會吧“

周峰掏出一支菸，作勢就要扔過來

“不用，我有“

天海掏出自己的大前門

周峰低頭笑了笑，一定是他自己多想了，天海應該還是窮人家的孩子，否則，為什麼要抽最便宜的煙呢

吧嗒吧嗒，星火燒掉了半支菸

“天海，我怎麼看你怎麼都覺得你不像是幹這種活的人，你怎麼就幹起來粉牆呢?“

坐在佈滿灰塵的鐵架上，看著遠處的高摟，周峰問

天海掐著菸蒂，吐出一個菸圈，說:“因為，我缺錢啊“

吧嗒吧嗒，周峰接著抽菸，不再問了

第三天，上午八點多，工頭就來了，一千平的大屋子，裡外都被粉成了白牆，平平整整，沒有一處缺損或裂痕

“行啊，你小子，活不錯嘛“

周峰笑了笑:“我幹活，寶哥你還不放心嗎“

周峰遞上煙，堆著笑臉:“寶哥，不瞞你說，我和我這兄弟都是今天掙錢今天花，這兩天，我哥倆都是吃泡麵過的，我們都等著米下鍋呢，這工錢，寶哥，您看，能不能今天就給結了“

嘿嘿，周峰又送出一堆微笑

工頭又四處繞了繞，這活，確實幹得不錯，周峰，也是老相識了

拿出夾在腋下黑包，工頭拉開拉鍊，拿出一疊紅色鈔票，伸出食指，往舌頭上一劃，沾了點唾沫，工頭開始數錢

1，2，3

數了兩遍，一共十張，遞給了周峰

周峰臉色不好看了:“寶哥，說好的，每人一天二百，三天應該一千二啊“

工頭本著臉:“是啊，一天二百，你們今天不是隻幹了不到半天嗎，算一百你們已經賺到了“

“寶哥“

工頭把錢遞到周峰面前，不說話

好一會，周峰接了錢，塞進兜裡，又擠出笑容:“寶哥，以後再有什麼活，別忘了照顧兄弟我啊“

工頭笑笑:“那是自然“

數出五張，遞給天海，周峰帶著天海就要走，工頭忽然開口了

“你叫江天海，是吧“

天海停下:“什麼事?“

工頭摘下安全帽，捋了一把光頭，笑了:“你的活不錯，我那裡有一個建築隊，按月準時發工資，你，要不要來“

周峰一聽，愣了，有些緊張地看著天海

天海搖搖頭，淡淡地說:“不去“

工頭的笑容立即收住:“為什麼，我那裡可是有保障的，比你這飢一頓飽一頓的強多了吧“

天海似笑非笑:“我，不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