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不息,怪笑聲不絕,天色更加深沉,那錦衣骷髏卻看來更明顯。
這簡直已變成一個人間地獄,楚輕侯主僕也正有一種墜向地獄,開始遠離人世的感覺。
也只有在地獄中,這種事情才顯得真實。
怪笑聲甫落,那個骷髏便變成了東海留侯。
骷髏由清楚而朦朧,面貌由朦朧而清楚,長而黑的眉毛,丹鳳眼,高鼻薄唇。
嫣紅的嘴、如喋血的唇,雪白如敷粉的面頰,這不是昨夜那一個東海留侯又是誰?
那隻剩白骨的手也出現了肌膚,他的右手遂抬起來,輕撫在那隻黑貓頭上,那黑貓「咪嗚」的一聲,兩隻眼碧光大盛,竟好像就在瞪著楚輕侯倆主僕。
也就在貓叫聲中,東海留侯的身子飄了起來,飄上了墓前那塊石碑。
急風吹起了他的披肩散發,雙袖飛揚,就像蝙蝠的雙翼。
他整個身子也彷彿化成了一隻奇大的錦蝠蝠,就立在那塊石碑之上。
他的一雙眼忽然闔上,嘴唇蠕動,發出了一種很奇怪的聲音,那種聲音斷斷續續,就像是廟宇僧人早課中吟唱的經文|Qī+shū+ωǎng|,更像是招魂詩誦的咒語。
須臾,聲音停下,東海留侯那雙眼終於張開,懷中那隻黑貓又叫起來。
左右兩個墳墓即時花綻放般裂開,一條條白骨從左右墳墓中跳出來,最先是兩個骷髏頭,然後是四肢。
那些白骨並沒有散落地上,彷彿被一條條無形的繩子懸著,跳躍在空中,發出一下令人心悸的「咯咯」聲。
東海留侯的右手接揚,軟柔地招展,一時左,一時右,隨著他右手地招展,那兩幅骸骨亦左搖右擺,終於合而為一體,在空中手舞足蹈。
雖然就只是骸骨,但那種舞蹈,看來是那麼的柔和,令人一絲生硬的感覺都沒有。
就像是在舞蹈的並不是兩副骸骨,而是兩個女人。
兩個精研舞蹈的女人。
一舉手,一投足,是那麼自然,是那麼美妙,美妙而恐怖。
楚輕侯只看得頭皮發炸,渾身都冒起鷄皮疙瘩。
楚安抱著樹幹的那雙手青筋畢露,兩排牙齒「咯咯」相碰,看樣子,好像隨時都會昏過去!
東海留侯的動作更緩慢,一轉眼間,撫落在懷的黑貓頸上,也就停留在那裡,舞蹈中的骸骨同時停下來,悠然從空中飄落,立在左右那兩塊墓碑之上,白骨由清晰而朦朧,變成了兩女人。
那兩個女人的面貌由朦朧而清晰,左面的是月奴,右面的是香奴。
楚輕侯看到這裡,手心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他抬手抹去披面的雨水,凝神望去,他實在難以相信,竟然有這種事情。
留侯的聲音也就在這時候響起來:「月奴,香奴——」
月奴、香奴一齊欠身應道:「婢子在!」
「到時候了——」留侯的聲音是那麼清楚,楚輕侯每一個字都聽得真切。
月奴、香奴的聲音也是。
香奴問道:「侯爺不是說,還要再等三四天?」
月奴亦問道:「這場暴風雨會不會片刻就停止?」
東海留侯搖搖頭,道:「不會,這一場暴風雨也就是我們在等待的那一場。 」
香奴追問道:「那一場暴風雨不是三四天之後才降臨嗎?」
「天意難測,又豈是我們這些孤魂野鬼所能夠預測的。」東海留侯的語氣有些感慨。
楚輕侯聽得清楚;心頭一陣惡寒,一隻冰冷的手幾乎同時落在他的脖子上,楚輕侯冷不防猛吃一驚,險些栽倒下來,以他耳目的敏銳,雖在狂風暴雨中,也應該不會在那個人那麼接近時,仍然會毫無感覺。
難道這裡除了東海留侯、月奴、香奴之外,還有第四個孤魂野鬼?
楚輕侯此念方動,劍已經在握,這比起他以往的反應,實在慢得多,他的目光這時候已盯上那隻手,握劍的右手一緊又鬆開,然後就啞然失笑。
看到了那隻手,他便已知道那是什麼人,那是一直就在他身旁的楚安。
楚安那隻手猶如冰雪,一張臉亦象被冰雪封藏過一樣,死魚肉似的,一絲血色也
沒有,若不是他那隻手下住顫抖,楚輕侯簡直以為他已死亡,他瞪著一雙眼,瞪著楚
輕侯,牙關交戰,似還有白沫流下來,看他的表情,奸像要說什麼,可是一個字都說
不出來。
楚輕侯體會得到楚安心中的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