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我已經無法投身到遼闊無垠的世界之中去,那麼,我烏珍就一定要在這個小舞臺上成為主角。我絕不罷休,絕不可能像可憐的斑鳩那樣被裝在一隻麻袋裡,在氣息未盡時被塵土覆蓋住生命。
在姚媽的聲音裡,我感受到了一名驛妓的希望之光: 只有與男人接觸,才可能尋到掙脫驛館的未來,如果我拒絕去見男人,如果我每天置身在那寂靜幽暗的琴房之中,就不會有人看見我,就絕不會有人來改變我的命運。
我叫烏珍,在1930年秋天的黃昏,我開始迎候著第三個男人的時候,我已經不再是1929年春天那個膽怯萬分、焦躁不安地在姚媽的訓練之下,剛剛出巢|穴的幼妓,我似乎已經經歷了一種生命過程: 在我的驛妓生涯中,利用自己的智慧出入於男人之中,此刻,我不再為任何男人保留我肉身的位置。
從來沒有任何一個黃昏像1930年秋天的黃昏一樣,呈現了我的放縱,呈現出我肉慾的敞開性,我的世界,那個裝滿靈魂的世界從此刻已經離我而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名驛妓周身洋溢的媚俗和平庸,而這正是進入驛館的男人們所需要的。
當青年軍官靠近我時,我沒有任何戰慄,一種職業的習慣已經使我蛻變為玩偶,我縱慾的風情沒有像我預料之中的那樣迅速地燃燒起青年軍官的慾火之情。他用雙手捧起我的面頰看了又看,似乎我的面頰給他帶來了某種片斷似的回憶。
他終於說話了,他說翻開那本驛館的花名冊時,他看到了我的檔案,同時看到了我的照片,許多年之前,他就開始尋找他的妹妹了,他聽說他的妹妹做了妓女,每每途經妓院都要去尋找,當他發現我的照片酷似他的妹妹時,便前來會見我。
無可置疑,我不可能是他的妹妹,當他捧起我的面頰時,已經證實了這一點。他說他對肉體並沒有多大興趣,他每天接觸的戰爭和死亡已經泯滅了他的肉慾之火……他說這些話時似乎是在寬慰我,在他的聲音之下,我慢慢地喪失了一名驛妓的風姿,我給他沏茶,聽他傾訴,就這樣,我們到拂曉。
偽裝記3
他叫黃家文,他是惟一沒有在我肉體中栽植陷阱的男人。他不是每天都到驛館,而是隔三差五來,先是到我的琴房,他似乎對樂器很敏感,包括我在其中無意識地彈錯的某一個音符,他都會提出疑問。他似乎已經漸漸把我當作了消失了的小妹。
黃家文帶我出門是為了讓我呼吸到一種空氣,為此,在一個黃昏上升的午夜,當一枚子彈擦過他耳朵時,他迅速地抽出了手槍,他把我推開,推到了一叢樹蔭之下,然後,一陣馬蹄聲逐漸遠去,我看見黃家文尋找到了那枚彈頭,他是幸運的,子彈差一點結束了他的生命。就在那天午夜,當我回到驛館時,我並不知道有一個特殊身份的男人正等待著我,黃家文只把我送到驛館門口就離開了,那枚子彈已經使他感覺到一種呼嘯而來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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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驚魂未定之時,隱藏在我臥室中的男人已經吹滅了我手中那根被我劃燃的火柴,他灼熱的帶著水煙筒的味道使我驚悸地叫了聲白爺。他摟緊我腰肢說:“烏珍,跟我去吧!”還沒有等我說完,他就讓我穿上絲綢披風,強行地把我掠出了門。我知道在白爺和我之間,除了那種肉體關係之外,還隱藏著一種關係。
我無法解釋這種關係,就像無法解釋我為什麼在如此快的節奏之下,在姚媽的目送之下離開。我想,白爺在進我的臥室之前一定見到了姚媽,所有的蛛絲馬跡都難以逃脫姚媽的眼睛。姚媽具備了一個婦女的多面性,她可以在不同的場景,不同的氣候,不同的味道,不同的情緒之下面對著不同身份的男人。面對男人的時候,她似乎從不氣餒,也從不驕縱,面對男人,她似乎是一種熱烈的、溫暖怡人的利器,可以幫助男人的慾火搜尋到燃燒下去的火爐。
姚媽啊,姚媽,即使在這樣的時刻,在這樣的午夜,你的臉上似乎也看不到一絲倦容,我不知道支撐你精神的原動力到底在哪裡。
白爺即刻用一塊黑布矇住了我的雙眼。在這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我已經被白爺的手臂攬緊,他不斷地驅著馬,我感覺到白爺手中的那根鞭子擊在馬背上時,那匹黑馬在一陣陣痙攣,旁邊的侍從們也不斷地揚鞭驅馬,我想起了一個男人,也許只有這個男人才可能救我,他就是黃家文。
我產生了一種隱隱的仇恨: 白爺為什麼有權利在這麼快的速度中讓我陪同他,在月黑風高的長夜賓士而去,並且強行地用黑布蒙上我的雙眼,我的腰肢突然之間敏感地觸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