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了。寒風在荒原上肆無忌憚地奔跑著、呼嘯著,一切都被吞沒在巨大的黑暗中。只有溫府一點若有若無的燈光,氣若游絲地躍動著。
魚玄機、裴玄靜和尉遲鈞、蘇幕四人枯坐在前廳,各自沉默不語,若有所思。一陣穿堂風過,各人不由得各自將外衣裹得緊些。
蘇幕坐在最靠近大門的地方,卻時不時地望一望後廳的靈柩,總覺得有些坐立不安。突然,她感覺到外面有些動靜,剛想叫人,又覺得當著眾人的面實在不好意思。忍得一忍,終於還是說道:“外面好像有人。”魚玄機立即接道:“應該是送我來的車者趙叔。”她雖然說得肯定,但目光卻分明帶著困惑與警惕。
蘇幕點了點頭,但心中卻依舊不能放鬆,她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暗中窺探他們。難道真是溫庭筠死得蹊蹺,冤魂不散,猶自在這處老宅四處遊蕩?她越想越覺得氣氛陰森磣人,鬼影幢幢,頓時有些害怕起來。
便在此時,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蘇幕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再看魚玄機和裴玄靜,二女也各自驚疑,甚至尉遲鈞也有覷覷驚恐之色,心下這才略覺安慰。
稍頃,崑崙陪著昆叔進來。後來還跟著兩名男子,其中一名正是之前眾人在溫府門前遇到的大山。一進門,他閃爍不定的目光一下子便落在了魚玄機身上。
昆叔氣忿忿地叫道:“大山兄弟就是我說的證人。你們可以問問他們,就是他們兄弟幫我買的棺材,又幫忙裝殮了先生。你們問問,是不是前夜發生的事?”向來木訥的他也變得口齒伶俐了許多,大約是氣憤使然的緣故。
大山大概已經知道了內中情形,不等人發問,便搶著道:“是,是,我們可以證明,溫先生確實是前夜死的。”小山也道:“半夜的時候,昆叔來村裡找我們兄弟,哭著說溫先生死了,請我們幫忙。我們連夜趕到鎮上的棺材鋪,跟棺材鋪的幾名夥計一起抬了這口棺材回來。當時天都快亮了……”
裴玄靜問道:“那後來如何了?”大山道:“後來?後來我們到書房,幫昆叔將溫先生抬出來裝殮,完事兒我們就回家去了。今天我特意過來看一看,便是想著昆叔也許需要幫手,不是正好遇見你們幾位麼?我可絕對是個善心人。”目光一轉,又落在了魚玄機身上。魚玄機點點頭:“我們知道了。多謝你們能來一趟。你們可以走了。”
大山突然有點生氣起來:“這麼大冷的天,又是大黑夜的,你們把我們兄弟叫來,就只為問這麼幾句話麼?”小山附聲道:“是啊,這不是莫名其妙嘛。”
昆叔一聽,急忙摸索著往懷中掏錢。蘇幕搶先取出兩吊銅錢,塞給大山道:“給你們兄弟打些酒吃,御禦寒氣。”
大山掂量著手中的錢,顯然還在嫌少。蘇幕無奈,正要再掏錢,魚玄機有意重重咳嗽了聲。大山見她正毫不掩飾地用鄙夷的眼光盯著自己,一時遲疑,便將銅錢收好,道:“我們得先走了。一會兒天黑透了,便看不清山路了。”
大山兄弟走後,山風如同一隻巨大的猛獸,呼嘯得更加厲害,寒氣愈濃。崑崙設法生了個火盆,眾人圍坐在一起,這才略微感覺暖和了些。
沉默了許久後,裴玄靜突然道:“這對兄弟目光遊移,又這麼貪財,很有些問題。”昆叔好不容易平靜下來,聽說如此,便又開始急了:“甚麼?娘子還是不相信我?”裴玄靜搖了搖頭:“絕非此意。只不過,這完全說不通。”魚玄機道:“娘子莫非想到了甚麼?”
裴玄靜思索了片刻,重新走到靈柩邊上,往下一望,卻露出了無比駭異的表情。原來溫庭筠的屍首依舊是原樣,沒有任何變化。即使是在今日下午死亡,再考慮進天氣寒冷的因素,到現在屍首也該發青變僵才對。她想了想,又問道:“溫先生最近有沒有因為生病吃甚麼藥,或者其它比較特別的食物?”昆叔對她敵意頗盛,但還是答道:“沒有。先生身體一向很好,很少生病。飲食也都是我一手操持的,沒有甚麼特別的。”裴玄靜道:“那麼溫先生很可能是中毒而死。”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屋裡一時陷入了可怕的寂靜。魚玄機躊躇了半晌,才問道:“娘子這般講,可有憑據?”裴玄靜道:“溫先生已經死了兩天,屍首卻沒有任何變化,絲毫不見有變青發僵的痕跡,也不見腐敗,這隻能說明他體內有毒。我讀過一些方術之書,裡面提到一些特別的藥物可以保持屍首新鮮,不過均是劇毒之物。”
昆叔突然大嚎起來:“你們還是不相信我,先是說我說謊,現在又說我毒死了先生……天哪……”蘇幕急忙勸慰道:“昆叔,娘子說先生中毒而死,並不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