蹊蹺,果然是蹊蹺,高懷貞一個大爺們,怎會隻身一人跑去布莊呢。
難道,難道他是奉了迪古乃的命令……
我心下冷笑,知我者真真是莫過於迪古乃!他是如此瞭解我,清楚我必然心存希冀,會派人去打聽羊蹄的下落,更能準確地判斷出我會將此事交由花漣去辦……
所以,他是命高懷貞去警告花漣不能幫我嗎?
小福子覷一眼我臉色,小心地問:“娘娘,還要小的再跑一趟嗎?”
我手心發涼,和顏悅色地說:“不用了,你就安心當你的差,且不要向旁人提及此事。”說完,我微微皺眉,繼續道:“今晚亥時,我會吩咐茗兒將賞賜給你送去。但是,你千萬要藏好,不能四處炫耀。”
小福子見我說得如此嚴肅,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告退下去了。
夜漸漸深沉,耀靈白天睡得久,現在精力旺盛,一點瞧不出睏倦的樣子,纏著我不停地叫阿母。光英聽說耀靈情況好轉,晚上放學後便一直呆在未央宮,跪爬在地上委身作耀靈的小馬,又引著耀靈回憶曾經學過的詩歌,兄弟倆玩的不亦樂乎。
秀娥由衷笑道:“太子殿下真的很疼愛耀靈呢。”
我微笑道:“是啊,孩子總是最純真的,只是將來……”我收聲不語,明亮的燭臺吸引了我的視線,心中猛然生出一個念頭。
這時,茗兒掀簾進來,啟道:“娘娘,宸妃娘娘打發人來接太子回去。”
光英聞言,面露不捨,說道:“姨娘,我想再陪陪弟弟。”我微微一笑,起身道:“不如今晚叫弟弟去步春宮睡一宿如何?”
他喜道:“可以嗎?真的可以嗎?”
秀娥皺眉道:“娘娘,好端端的為何要送耀靈去步春宮,大不了留太子殿下住下便是。”
我抱起耀靈,淡淡道:“別問了。”說著衝耀靈一笑,柔聲道:“小寶貝,今晚和哥哥睡好不好?”
耀靈含含糊糊地說:“好……和哥哥睡,也要和……和阿母睡……”我笑著點點頭,親吻他的眉眼,“好,阿母去沐浴,哥哥先帶耀靈去他的屋子玩好不好?”
耀靈連嗯幾聲,眼皮耷拉幾下,顯然開始困了。我喚來茗兒,囑咐道:“給他穿好襖子,你親自抱著他去步春宮,我隨後就去。”
眾人雖存有不解,但見我臉色不好,便未再多問。
待茗兒抱走耀靈,暖閣內只剩下我和秀娥。我疾步進了寢殿,把重要的物件挑出來,一齊鎖進箱子裡。
她愈發迷惑,實在忍不住,問道:“娘娘,你這是……這是在收拾細軟,鐵了心要離開嗎?”
我認真地道:“姑姑,就讓我做一次主,行不行?”秀娥微微一怔,苦笑兩聲,將東西搬了出去。
環顧四下,心頭熱流湧動,聞著室內充滿暖意的椒香,望著鋪得齊整華麗的紫檀雕花大床。情緒激動地翻滾,再也難以剋制住,淚水噴湧而下……
春日的午後,陽光溫暖宜人。我倚靠在他懷中,噙著笑意打盹兒。他不肯讓我睡,伸手撓我癢癢,吹氣道:“宛宛,朕來給你描眉。”
夏日的黃昏,他停下手中的筆,笑意濃濃地拉著我,取走我手中的茶花團扇,寵溺地說:“宛宛,朕為你寫了首詩。”
秋日的清晨,我來到立地寶鏡前,不忍目睹日漸臃腫的身子,又羞又惱。他搖頭微笑,緊緊擁著我,語氣強硬地說:“宛宛,你美得很,不準在意。”
冬日的夜晚,他不由分說地抱起我走向床榻,撅著嘴哼道:“宛宛,今天不準和兒子睡,好好服侍朕。”
……
我止住哭泣,耗盡了所有的力氣。
然終究不捨,目光掃過妝臺,不由得心下一驚,急忙走過去,將茶花步搖找了出來,插在髮髻上。
如此,再無牽掛。
秀娥的腳步漸漸靠近,我牙一咬,抓過案上的燭臺,丟向玫瑰色的羅帳,火苗登時“嗖嗖”竄開。
“啊!娘娘你——”
秀娥駭然失色,驚得半天說不出話。我見火勢逐漸變大,拽著僵硬的她疾步往外走。秀娥回過神,失聲吼道:“歌兒啊,你是瘋了不成?這未央宮是陛下特意為你修的,你怎能親手——”
我咬唇道:“越是意義非凡,就越要毀了它。”
秀娥連連搖頭,轉身就要大呼救火。我急忙拉住她,疾言厲色地說:“姑姑若不想我葬身火海,就最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說完,我開啟幾扇窗,乾燥的北風呼呼吹進,加速了火勢的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