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跨過門檻,臉色猶豫了幾下,支支吾吾地說:“對了,有件事不知該不該告訴——”
一個小宮女突然衝出來,大呼道:“醒了!晉王殿下醒了!”
我渾身一顫,淚珠凝固在眼眶內,所有的情緒瞬間變成空白……我的耀靈醒了!我的寶貝終於醒了!我又可以聽見他叫我阿母了!
“娘娘!”
秀娥含淚推我一下,我猛地驚醒,掙開她的手不顧一切地奔進內殿。我能感覺風聲呼呼而過,就像耀靈的一聲聲笑語,引誘著我不斷加快腳步,哪怕撞翻了花瓶,踩到了碎瓷片……
“耀靈!耀靈!”
進了內殿,我顧不得儀態,一遍一遍呼喊耀靈的名字。待來到炕榻前,只見百蝠錦被下,露著一個小小的腦袋,雙頰微微泛著正常的紅色。可他彷彿認不出我來,烏溜溜的眼珠轉了幾下,便又了無生氣地耷拉下來。柔嫩的小嘴唇一張一合,說著模糊不清的話。
我心下一驚,伸手就要抱。陳太醫忙攔住我,嚴肅地道:“殿下現在虛弱得很,娘娘先不要去碰他。”
迪古乃面色沉重地拉著我坐下,眸中透著一絲絲痛楚,艱難地開口道:“宛宛,你瞧見了,耀靈醒是醒了,可是……”
我顫抖著問:“可是什麼?”
他欲言又止,最終搖了搖頭,痛苦地移開了目光。
玄真望了眼陳太醫,嘆息道:“娘娘,稚童遭受高熱,即便有幸活下來,也可能留有遺症。輕者通常會導致失明、失聰,重者……往往會痴如呆兒……”
痴呆兒……
意思是,我的耀靈,聰明可愛的耀靈,高燒燒壞了腦子?
迪古乃捧住我的臉,疼惜地說:“宛宛,想哭就哭出聲,別忍著。”
我大口大口地喘氣,每一次的呼吸都帶著針扎般的疼痛,淚水無聲無息流下雙頰。秀娥極力壓抑著悲傷,伸手搖晃我的肩膀,泣聲道:“娘娘,娘娘您別這樣,您說句話啊……”
殿內響起低低的嗚咽聲,那些如花宮娥躲在角落,紛紛舉袖拭淚。玄真和太醫們面面相覷,發出一絲絲暗啞的嘆息。迪古乃緊抿著雙唇,牢牢地抓著我的雙手,素來明亮的黑眸中,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霧氣。
我忽地笑出來,慢慢掙開迪古乃的手,小心翼翼地趴在炕沿兒,目不轉睛地凝視著耀靈。秀娥以為我瘋魔了,哭著喊道:“娘娘!”
我食指輕抵雙唇,示意她保持安靜,低首輕語道:“我是個惜福的人……我現在很高興,我真的很高興……我的寶貝醒了,我的寶貝還睜著眼睛……他躺在我面前,他在對我笑,他的手溫熱熱的,我還有什麼不高興的呢……”
秀娥擦了擦眼淚,連連點頭道:“娘娘說的是,娘娘說的是,咱們小皇子福大命大,福大命大……”
陳太醫眼神動容,上前一步,言辭切切地說:“娘娘愛子情深,老臣十分理解。其實,娘娘和陛下不必過於悲觀,晉王殿下並非先天痴呆,經藥物調養,再進行自身鍛鍊,完全有可能慢慢改善,直至恢復正常。”
迪古乃微露喜色,問道:“此話當真?可有前例?”
陳太醫眉心微皺,如實答道:“不敢欺瞞陛下,尚未聽說過有此先例。畢竟放在尋常人家,小兒若患了痴呆,大多無力為其抓藥請大夫。而富貴門庭妻妾眾多,說句實話,痴了一個也不打緊,以後再生便是,極少會有婦人將精力耗費於此。”
玄真跟著道:“陳太醫所言甚是,就是不知娘娘和陛下,是否打算盡力試上一試。期間過程,必然充滿了艱辛勞苦,要有足夠的耐心和精力。”
幾乎是同時,我和迪古乃急迫地說出口:“當然要試一試。”
玄真滿意一笑,動容道:“娘娘和陛下果然是愛子情深。”
我和迪古乃互視一眼,又將視線落在耀靈身上,努力拼出一縷微笑,“耀靈即便不是我唯一的孩子,我和郎主也不可能放棄他……至少至少,我希望耀靈能想起來,我是他的母親,郎主是他的父親,他有爹有娘,他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陳太醫掀袍跪地,帶頭叩首道:“臣等必竭盡全力為晉王殿下醫治。”
我欣然一笑,深深瞥了眼玄真,問道:“玄真道長可否願多住幾日?”他微微一笑,頷首道:“但憑娘娘差遣。”
我輕舒一氣,轉首凝視耀靈,心下慢慢變得柔軟。只見他眨著小眼睛,好奇地打量著頭頂上的花雕房梁。清澈的黑眸宛如一湖秋水,無波無瀾,平靜安然。
秀娥扶著我道:“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