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方轉身,尚未舉步,陡覺暗影一閃,眼前忽然屹立著一個渾身黑衣,面罩厚紗的女郎。
這女郎才現身,不等那紅衣劍手開口,纖手微招,搶先制止他說話,然後緩緩說道:
“你只管去吧!這兒有我——”
紅衣劍手略一遲疑,向陶羽望了一眼,竟然一句話沒說,轉身疾馳而去,眨眼間,便隱進花樹叢中,失了蹤跡。
黑衣女郎回過頭來,兩隻盈盈秋水般眸子,瞬也不瞬逼視著陶羽,陶羽心頭猛然一動,私忖道:這女郎一雙眼神,很像凌茜,可是聲音卻一點也不像,那紅衣劍手對她十分恭順,足見她也是桃花島上有身分的人物,那麼她會是誰呢?
他心裡雖有疑團,那黑衣女郎沒有開口,他也不便冒昧動問。
過了好半天,黑衣女郎才幽幽吁了一口氣,招招手,道:“請跟我來。”說完,轉身向林中行去。
陶羽亦步亦趨,隨著她在桃花林裡東轉西彎,行不甚久,眼前霍然開朗,竟已到了林外。
他回望桃林依然解妍如舊,毫無一點異狀,不禁感激地拱手說道:“多承姑娘釋困之德,但在下還有一位朋友,現仍困在陣中……”
黑衣女郎介面道:“他早已回到船上去了,你們不可多留,立刻揚帆啟碇,還來得及脫身,再遲就不容易了。”
陶羽又道:“素無一面之識,竟承姑娘厚恩,請恕在下冒昧,動問姑娘芳諱?以備他日圖報。”
黑衣女郎冷漠地笑了一聲,道:“相逢何必曾相識,公子蹤跡已露,不可久留險地,還是從速離去要緊。”
陶羽道:“在下得悉公主平安返島,心願己了,自當離去,但姑娘素昧平生,何以冒險相救,在下實在不解。”
那黑衣女郎眼中陡射異光,反問道:“難道我救你救錯了次?”
陶羽忙道:“在下絕無此意,唯因姑娘厚紗覆面,目光卻極似一個人,在下斗膽,欲求姑娘真面一見,以釋心中疑團。”
黑衣女郎聽了,很久沒有回答,仰望天際,似在沉思不決,直過了好半晌,才輕聲嘆道:
“人世滄涼,徒悲變幻,還是不見真面目的好。”說著,舉步欲行。
陶羽疑雲更甚,一閃身,攔住去路,道:“姑娘,求你去了面紗,容在下一見,任何變幻,在下都能忍受。”
黑衣女郎駐足問:“你真的一定要見?”
陶羽心潮已十分衝動,毅然頷首,焦急地期待著回聲。
那黑衣女郎冷冷說道:“只要你不後悔,就見見也好。”
第二十一章 肺腑之言
那黑衣女郎一面說著。一面舉起纖手,緩緩扯去覆面厚紗,陶羽一見之下,大吃一驚,原來那面紗之後,竟是—張創痕交疊,鮮血模糊的極醜面龐。
他駭然後退了三步,險些失聲驚撥出來,因為那滿面創痕的黑衣女郎,不是別人,正是他千里追尋的凌茜。
凌茜容貌本來豔如春花,但此時在她那白玉美脂似的面頰上,滿布一道道縱橫交錯,血跡斑斑的創痕,就像是不久以前,特地用利刃狠心割傷的。
數天之前,他還親眼見到她那無暇無疵的容貌,怎麼數日不見,竟變成了這般模樣?
陶羽痴痴望著她那鮮血斑斑的醜臉,就像那刀痕是刻劃在自己心田上,感到陣陣刺痛和痙攣,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凌茜注目凝視著他的神情變化,口中冷冷地道:“覺得我這模樣很醜,是不是?”
陶羽痛苦地搖搖頭,喃喃問道:“誰使你變得這樣的啊?”
凌茜嘴角牽動,似笑非笑他說道:“誰也沒有,只是我自己弄的,常言說:紅顏薄命,如果我不再是紅顏,大約就不會再如此苦命了……”
陶羽聽得心頭一陣寒,黯然道:“天啊,你怎會生出這麼可怕的念頭?怎會做出這麼可怕的事?”
凌茜曬笑道:“你以為很可怕嗎?我卻不這麼想,我以為,毀了自己容顏,成全另一個女子的愛情,在我心裡,只有安慰和快樂,並不覺得有什麼可怕!”
陶羽黯然垂首,低聲道:“可是……唉!你這是何苦!”
這時,突然一陣尖銳的號角聲破空傳來——
凌茜霍然一驚,迅速地又蒙上面紗,催促道:“請你快走吧!島上已經發出警訊,再遲就走不了啦……”
陶羽但覺熱血沸騰,雖知那號角攝心動魄,桃花島已全島戒備,但他眼望凌茜那血淋淋的面龐,心中又愧又悲,怎肯就此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