戾氣幾乎要破面而出,看起來還真像那麼回事。
隨著程潛靠近,嚴爭鳴的眉梢劇烈地顫動了起來,他彷彿在忍耐著極大的痛苦。
終於,他忍無可忍,一把抓住了程潛的手腕。
嚴爭鳴手掌如鐵鉗,掌心溫度滾燙,近乎灼人,眉心的暗紅印記越發鮮豔,如血似的,殷紅一片。
他攥著程潛的手腕,痛苦地彎下腰去,囈語似的低聲道:“別過來……小潛,算我求求你了……”
程潛不是不知道什麼叫做“心魔”,卻第一次知道有人能被心魔折磨成這樣。
將他困在心裡的到底是什麼?
程潛驚疑不定地觀察了嚴爭鳴片刻,雖然覺得自己這樣窺伺不大好,此時卻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他心裡暗道:“師兄,對不起了。”
隨即催動神識,連上了木劍中的元神碎片。
奇異的兩處視角再次出現,程潛透過木劍中封存的元神碎片,清晰地看見嚴爭鳴紊亂成一團的內府,只見四下裡真元亂竄,連劍氣也跟著蠢蠢欲動,若不是有木劍勉強鎮著,還不知道得成什麼樣子。
繚繞的心魔如一縷一縷的黑雲,在嚴爭鳴閉目打坐的元神旁邊上下翻飛,死死地糾纏著他。
這時,程潛從那黑紅色的心魔雲中看見了一張一張的人臉,他忽然就怔住了。
心魔中的人正是他自己。
下一刻,那繚繞的心魔化成一縷黑煙,落地成了人形,那人彷彿感覺到了什麼似的,回頭看了看那把木劍,露出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譏笑,而後他緩緩地向嚴爭鳴打坐的元神走去,輕巧地跪了下來,伏在他的膝蓋上。
程潛:“……”
他頭一次認識這麼會搔首弄姿的“自己”,已經不知該作何反應了。
頂著程潛模樣的心魔仰頭掰過嚴爭鳴的下巴,默默地注視了了他片刻,見他不肯睜眼,便驀地一聲輕笑,伸出蒼白的手指尖,緩緩地摩挲過打坐的元神的嘴唇,輕聲道:“師兄,你怎麼不看看我?”
內府外,嚴爭鳴攥著程潛手腕的手指驀地收縮,將他那腕骨攥得“咯咯”作響。
程潛狼狽地將自己神識收回來,半跪在地上,心裡一陣空白。
他呆愣良久,樁樁件件地回想起之前種種蛛絲馬跡,想起他在小經樓裡沒輕沒重問出那句話時,大師兄那看似粗暴的反應……難以置信。
“所以那個心魔是我?”程潛怔怔地想道,“不可能吧?”
嚴爭鳴彎下腰去,嘴角已經浸出一絲細細的血跡。
程潛回過神來,意識到此時不能任他這樣下去。
“大師兄,”程潛騰出一隻手,按住嚴爭鳴的肩膀,輕聲道,“凝神,這裡是心魔谷,你不要受它擾亂。”
嚴爭鳴聞言睜開眼,眼神迷茫,痴痴地看著他。
程潛的心驀地開始狂跳起來。
鬼使神差的,程潛低聲問道:“師兄,你的心魔到底是什麼?”
有那麼一剎那,他看見嚴爭鳴嘴唇微微掀動,答案呼之欲出。
程潛後脊出了一層冷汗,殺得傷口又疼又癢,一輩子沒有這樣緊張過。
可是很快嚴爭鳴的眼神就在掙扎中清明瞭過來,他驀地鬆了手,狠狠地推開程潛……沒推動。
嚴爭鳴雙手在控制不住地顫抖,被心魔折磨得整個人都脫了力,他按在程潛肩頭的手指一沒留神,滑入手臂上方一道刀傷傷口裡,那冰冷的血跡還沒幹透,沾了他一手,嚴爭鳴忙將手縮了回去:“你……”
程潛看也不看流血不止的肩頭,漆黑的眼睛比一切黑暗更加濃郁深邃,短暫尖銳的疼痛好像刺激了他,程潛明知自己不應該這樣,心裡卻還是無法抑制地沸騰了起來。
他步步緊逼道:“你明知道心魔越捂著、越是諱莫如深就越嚴重,為什麼不能說?有什麼好隱瞞的?”
嚴爭鳴:“放開……”
程潛:“師兄!”
嚴爭鳴紅著眼低吼道:“程潛,你想造反……”
他的話沒能說完,程潛突然用力將他抵在牆上,豁出去似地低下頭,親了他沒來得及閉上的嘴。
一下便把嚴爭鳴所有的話都堵回去了。
程潛平生不解風情,更不識風月,非禮勿視做得十分到位,連經樓裡的假清靜經都沒敢細看,這甚至算不上一個親吻,只是蜻蜓點水似的一貼,嚴爭鳴腦子裡卻“嗡”的一聲,三魂七魄驚出了九霄雲外。
他急喘一聲,不由自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