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自己戴上了那對熟悉無比的耳墜。
“別再把它們取下來了。”胤禛道。手指在她的耳側摩挲著。
“哦。”她淡淡地應了一聲。
胤禛的心情也好起來,握住她的雙肩,俯身湊近她的臉頰吻了吻,低聲道:“其實……你剛才穿成那樣很好看……”
嗯?寤生將頭偏了偏轉過來看他,滿眼不解:“你剛才不是還說醜死了嗎?”
“我只是不習慣,而且那衣服太露了,畢竟是未經開化的西洋國家的服飾,實在有傷風化。”好吧,他承認其實是因為礙於面子的緣故。畢竟“雍親王流鼻血”這種事實在是有損他一貫的威嚴形象。
寤生朝屋頂翻了個白眼:“什麼未經開化?你們這叫做一葉障目,總覺得大清國國富民強萬壽無疆,瞧不起外國人,甚至降低貿易閉關鎖國。你們知不知道,就是你們所謂的那些未經開化的國家,現在已經制造出了早期的工業蒸汽機了,再過幾十年,歐洲一些國家就開始有陸陸續續的小規模工業革命,到時候它們的國力會飛速發展,會遠遠地將大清國扔在後面的……”寤生話未說完忽然反應過來,面色一變,自動住了口。
胤禛卻已從她的話語間捕捉到了不少重要的資訊,目光深邃起來,像鷹隼一般緊緊地盯著她:“蒸汽機?工業革命?是什麼東西?這些你怎麼知道?還有,‘你們’又是什麼意思?”
“……”寤生張口結舌地看了他半晌,面上逐漸恢復了鎮定,移開目光道,“都是艾米跟我說的,我也不太懂。反正總的說來,外國在進步,照著這種速度,用不了多久就會超過咱們。”她從妝奩內摸出一小盒胭脂膏子擺弄,“可是咱們國家不是這麼容易就能改變的,國家的進步不是隻依靠某個人就可以,它是歷史發展到一定程度的規律。”
寤生看著鏡中的胤禛若有所思地盯著自己側臉的目光,心頭輕動,轉過身來抬起雙手捧著他的臉,輕聲道,“你不要想那麼多,做自己的事就行了。歷史總是有它固定的軌道,不會那麼輕易就能改變的。”
胤禛幽深如海的眼瞳中有一抹異芒稍縱即逝,直直望進她的眼裡,看不出任何多餘表情。許久之後,他摸了摸她的頭,微微一笑,“你不要擔心,我明白。”
夜裡,寤生躺在床上久久沒有睡著。昏黃的燈光下,她看著枕邊人沉靜的睡顏,聽著他有節奏的呼吸聲,心中升起難言的情愫:像是滿足,又似彷徨。
手指在離他的面頰半寸的地方停住,描繪著他英俊逼人的輪廓,低低地自語:“有很多話很早就想對你說……可是一直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我該怎麼辦才好?關於我的來歷,太荒唐,我怕一旦說出來你會嫌棄、會討厭,甚至還會覺得害怕……我不是原來的寤生……可是我不敢講事實告訴你……”她闔上眼簾,輕輕翻了個身,胳膊搭上雙眼,努力將所有繁複的情緒壓抑下去。
也不知何時睡著,寤生一覺醒來已是清晨,身旁的被褥空空地,她迷迷糊糊地摸了摸,發現還帶著餘溫以及屬於他的好聞的氣息。
現在已是夏季,寤生撩開床帳望向明亮煦暖的窗外,掩嘴打了個呵欠,抱著薄被坐起。
“主子,你醒了。”小竹為她拿了衣裳,然後將床帳掛起來。
寤生揉揉眼,一邊穿衣一邊問道:“四爺什麼時候起床的?”他今天倒是走得早。
“爺今兒不到卯時就起了,”小竹等她下床,為她整了整衣裳,“主子,爺說今兒有事不回園子了,讓主子晚上早點歇著,不要等他。”
寤生怔忡了一下:那就是回府裡去了?她點點頭:“知道了。”
剛洗漱完,婉媞就被奶嬤牽著邁著小腿蹣跚地跑過來,嘴裡喊著她剛剛學會不久的詞:“額娘……親親……額娘……”
寤生笑著一把抱起她,在她粉嫩的小臉蛋兒上左右各啃了一口,小婉媞興奮地撲騰,咧嘴咯咯地笑,口水都流了出來,寤生忙拿了絹子為她擦去了:“小媞餓了嗎?”
“餓,餓……”小媞拍著手叫道。
“那咱們用早膳吧。”寤生笑靨如花,將她胖胖的小手放到唇邊親了親。
這之後的幾日胤禛都沒有過來,寤生每天除了帶孩子,閒來無事之時依然寫字作畫,或者又做起女紅,心緒倒是比去年要平靜許多。她早已想開,歷史會如何發展她也左右不了,擔心煩躁又有何用,索性把心放寬才好。
“在做什麼?”忽然一個低柔的聲音飄來,來人已經在她身旁的榻沿兒上坐下,伸手攬住她的肩,“汗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