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必要,別以為是你的故事感動了我,我是怕對不起你交的進修費。你重上手術檯,也不代表你作為一個心外科大夫有什麼前途。切皮會嗎?”許曼忙不迭地點頭。李肖一讓林嘉把皮刀給她,許曼接過器械,深吸一口氣,緩緩地切了下去。
主任人選(2)
晚飯後,張步高在家的讀報時間開始。不過他大概看不進去什麼新聞報道了,因為劉豔一直在他耳邊現場直播著今天藥事委員會例會之後中心醫院將形成的新戰局。據她分析,邵伯雄以前是省人民醫院腦外科主任,他一個留美博士不會只為了一個副院長位置而來到這裡;而顧明道大鬧藥事委員會,陳三畏還為他鼓掌喝彩……前有路障,後有追兵,這種時候誰還有心情看報紙?劉豔說著說著就有些惱了。前一陣他們買了套高檔化妝品送給衛生局劉局長的妻子,局長夫人答應得好好的要他們等電話,可這一等就是小半個月。
有人打電話來,不是局長夫人,而是鍾大呂。其實他人就坐在車裡守在張步高家樓下,他清楚張步高在這時候會躲著他,但是他更清楚張步高捨不得躲誰,所以他抬出了劉局長:“嫂子,劉局長說晚上一定要見到張院長,有些跟中心醫院有關的人事安排,要徵求一下張院長的意見。我就在樓下一直等張院長了。”劉豔掛上電話,看到張步高放下報紙起身,便要去幫他拿外套。未想張步高板著張臉說:“拿什麼外套?放水,洗澡!”
樓下那輛車還停在那裡。鍾大呂和小孫兩人在黑暗中靜靜地坐在車裡。前邊樓洞口走出一人,手裡提著垃圾袋假裝出來扔垃圾,鬼鬼祟祟地一個勁兒往車這邊看,一點點地挪過來。鍾大呂悄悄地把小孫打發下車,自己剛坐到駕駛位上,那人過來敲了敲車窗。車門開啟,坐進來的果然是張步高。鍾大呂叫了聲“張院長”,他沒有回應,而是直接命令式的口氣:“開車吧。”
早過了下班時間,心外科兩個副主任都還沒走,他們不是加班,而是在加賽。
“二十比十八了……這個發球你要接不住,就五比三了。”李肖一發過球,顧明道卻冷不丁地用手給接住了。他是有事要給李肖一說的。顧明道決定明天給實驗用的兔子做心肺聯合移植,這需要供體、受體兩個醫療手術組,他自己負責一組,而另一組最合適的主刀大夫當然是李肖一。
主任人選(3)
可李肖一想當然地就拒絕了,他不給兔子做手術,他也不想為一個漂亮的女病人就憐香惜玉到做這種不可能的實驗。
“肖一,手術實驗要是成功的話,我們就可以報衛生局申請開展中心醫院的第一例心肺聯合移植手術,”顧明道一臉誠懇,“心肺聯合難道不是你的夢想嗎?”他記得的,讀博的時候,有一回他們喝多了站在醫學院的頂樓上,像每個躊躇滿懷的年輕人一樣對著天空大聲地喊話。那個黃昏所有的景物都在醉眼裡變得不再真實,可說過的話每一句顧明道至今都爛熟於心,他們說好了將來一定一起做心肺聯合移植手術。顧明道不相信李肖一會忘記,這麼多年他們不正是為了這個而時刻準備著嗎?現在手術條件成熟了,該攀越高峰了,怎麼倒退卻了呢?可是那一年和他一起豪言壯語一覽眾山小的夥伴現在卻對他說:“年輕時候你狂妄,人家會以為你是胸懷天下;現在你狂妄,人家只會覺得你目中無人。”
傳言說,心外科下一屆主任內定顧大夫,因為新主任走馬上任之前總得拿點真功夫出來才能鎮得住,所以顧大夫才會如此熱衷於開展心肺聯合移植。顧明道不在乎別人怎麼想,在他心裡,手術比主任有意思多了。他也是真心希望能和李肖一一起完成中心醫院的第一例心肺聯合移植,一再地說明早八點他會在實驗室裡等。
“不用等了,我沒興趣。”李肖一揹著包走了。顧明道手中的乒乓球落到球桌上,小小的橙色圓球自己又從球桌飛到地面,輕輕地彈遠了。
丁凝夏拒絕吃藥,對母親苦口婆心的勸解她充耳不聞。她坐在病床上頭也不抬地忙著繡什麼東西。她開始有點理解古時候那些被養在深閨的小姐們為什麼會整日憑欄繡花,這的確是個無聲無息消磨生命的辦法。可是,古代小姐再不濟也擁有家中後花園一整個池塘的蓮花,丁凝夏什麼都沒有。她只有盡其可能地迴避所有讓她不由自主想到死亡的事物,包括此刻母親手中一粒粒各種顏色的藥丸。
同病房的小姑娘囡囡和她不同,乖乖地把藥吞了,瞪大眼睛看著丁凝夏。她走到丁凝夏床邊,稚聲問道:“姐姐,你是不是很怕死?我媽媽說人都會死的,不要怕。你越怕它,它就越厲害,會纏著你不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