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凡澤沒有在意馮嘯辰的掩飾,僅僅是瞥了他一眼,繼續說著:
“可是,你有這麼多的時間去管這家企業嗎?這麼說,你打算離開冶金局,專心去當個資本家?”
馮嘯辰知道跟這老頭沒法講道理。或許老人都有自己的第六感官,能夠猜得透年輕人的心思。所謂老得成了精,就是這種情況吧。孟凡澤說到這個程度了,馮嘯辰再否認就沒意思了。聰明人之間說話,不需要藏藏掖掖的。
“我不想離開冶金局,我覺得這種全行業管理的工作還是很有意思的。”馮嘯辰回答道,“至於這家企業,正如您說的,就是當成一個特區,希望能夠實驗一下新的經營管理模式而已。”
“可是,如果你不離開冶金局,怎麼能夠管好這家企業?”孟凡澤問道。
馮嘯辰搖了搖頭,道:“我現在也沒想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打算請一個職業經理人來管理,貫徹我的管理思維。另外,既然是作為外資為主的合資企業,我準備從一開始就搞合同制聘用,打破鐵飯碗,實行全面的績效工資制,總之,一切按照市場經濟的規律來辦事。”
“職業經理人?這個提法不錯啊。”孟凡澤道,“至於說打破鐵飯碗,你就不擔心職工的工作積極性不足?”
“有鐵飯碗的時候,他們的工作積極性就一定很足嗎?”馮嘯辰反問道。
“呵呵,你說的也有道理。”孟凡澤敗了。五六十年代的時候,工廠裡時興說工人是工廠的主人,要有主人翁責任感,工人們也的確是這樣想的,以廠為家,大公無私,這些現象都是存在過的。
但日久天長,激情這種東西不管多濃厚,最終都是會逐漸消退的。尤其是當看到身邊有一些不正之風,還有一些偷懶耍奸的同事非但沒有受到懲罰,反而還能撈到好處,越來越多的工人就開始懷疑主人翁這個概念了。踩著點上下班,為算錯一點加班費而鬧事,為調一級工資而打架,這種事情越來越普遍,孟凡澤看在眼裡,也是無可奈何。
“你想搞管理試點,我幫你找一家企業來做就是了。上次在新民廠,你幹得也不賴嘛,為什麼非要弄一家自己的廠子來做呢?”孟凡澤用半是規勸的口吻說道。
聽說馮嘯辰要把合資工廠建在一個只有幾家小農機廠的小縣城裡,孟凡澤就猜出這是馮嘯辰玩的詭計。馮嘯辰說這是晏樂琴的心願,其實是有漏洞的。如果晏樂琴只是想讓馮維仁的家鄉富裕起來,應當為桐川縣量身定做一些更適合當地經濟發展的企業,比如農副產品加工工業等等,這是一種理性的選擇。
機械企業需要有熟練工人,有較強的管理團隊,這不是桐川這個小縣城能夠提供的。此外,機械企業對當地經濟的拉動作用並不明顯,它的上下游產業都在縣城之外,難以在縣城內形成產業帶動。晏樂琴是懂行的人,她不可能做出這樣一個錯誤的決策。
既然這不是晏樂琴的想法,那就只能是馮嘯辰的主意了。聯想到馮嘯辰在企業管理方面頗有一些自己的想法,孟凡澤當然能夠猜到馮嘯辰的用意,不外乎就是不想讓其他人插手這家企業的經營,要自己去操盤。
明白馮嘯辰的意思,並不代表孟凡澤支援他的做法。在孟凡澤看來,馮嘯辰這樣一個人才,應當留在部委裡,做一些更大的事情。明明是一個經天緯地的人才,卻要回去當個資本家老闆,甚至還是德資企業的買辦,這是孟凡澤無法接受的。
“原因有二。”馮嘯辰伸出兩個手指,說道:
“第一,我想要做的管理改革,超出了當前國企的政策底線,比如打破鐵飯碗,這是任何一家國企都不敢做的。如果您幫我找一家企業,我依然只能是戴著鐐銬跳舞,無法真正地實踐自己的想法。”
“也對。”孟凡澤點點頭,“那麼第二呢?”
“第二嘛……我想賺錢。”馮嘯辰直言不諱地說道。
“亂彈琴!”孟凡澤又斥責了一句,“你想賺多少錢?你現在也是有海外關係的人了,而且你說你奶奶還是個大教授,你叔叔是個銀行家,他們隨便資助你一點,你也能當個萬元戶了吧?你還需要賺什麼錢呢?”
“我不是萬元戶,不過我爸爸已經是萬元戶了,我奶奶讓我給我爸爸帶了一些錢過來。”馮嘯辰道。僑匯這種事情是很普遍的,他沒必要向孟凡澤隱瞞。他接著又說道:“不過,萬元戶並不是我的目標,我需要更多的錢。”
“你想要幹什麼?”孟凡澤問道。
“幹一些大事。”馮嘯辰道,“搞科研,搞技術革新,搞裝置升級,都需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