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務擴大會議最終還是透過了來永嘉提出的管理制度改革方案,其中最核心的部分便是取消此前的分房打分辦法,給設計一線的研究人員賦予遠高於後勤、行政人員的權重。因為兩幢住宅樓的竣工還需要等待大半年時間,為了讓年輕設計人員們看到希望,來永嘉還提出拿出一部分經費,在旁邊的窪裡村租賃一批農民自蓋的簡易房,分配給已經結婚的年輕人作為臨時過渡的住房。沒人知道,這個主意其實是馮嘯辰替來永嘉想出來的,目的也是為了實現他說過的一個月之內給嚴寒他們解決住房問題的承諾。
來永嘉的提案受到了蘇喬等幾名院領導和中層幹部的堅決反對,但其他的參會者在表決的時候都投了贊成票,從而使得這個提案獲得了多數票的支援。
在此前,康海東等人也不是沒有提過類似的提案,他們的提案甚至比來永嘉的提案更為柔和,只是要求適當照顧一線設計人員而已,但即便是這樣的提案,在以往的會上也未能得到廣泛響應。究其原因,後勤和行政的人員是成天在領導面前出現的,例如管電的、開車的、食堂大師傅等,與領導的關係都非常密切,領導們自然不會選擇忽視他們的訴求。而一線研究人員除了向技術主管領導負責之外,與其他領導並無什麼業務上的交集,加之這些知識分子多少都有點清高的臭毛病,不招人待見,所以也就成了領導眼中的透明物體了。
但這一回情況不同了,連續一週的停電,讓所有人都感覺到刻骨銘心的震撼,他們開始意識到,設計室的那幫書呆子還是應當安撫一下的,如果這些人罷工了,設計院就抓瞎了。總公司撤換了徐愛忠,派來永嘉來當院長,明擺著是對設計院此前的工作不滿,來永嘉所提出的方案,應當代表了總公司的意見,大家多少是要掂量一下的。
向後勤傾斜,還是向設計一線傾斜,這個問題對於大多數領導來說並不重要。現在大敵當前,如果因為政策上的問題導致設計繼續延誤下去,總公司下一次就不知道會拉誰出來打板子了。來永嘉臨危受命,提出這樣一個方案,大家何必去反對呢?如果方案不能透過,到時候再出了問題,誰來負責?
帶著這樣的心態,大家勉強地舉了手,同意來永嘉的方案。不過,每個人也都發表了一些自己的意見,表示對這個方案還有一些保留,大學生的利益要考慮,鍋爐工的利益也不能忽視嘛。聖人說過,革命工作只有分工不同,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時下情況特殊,稍微照顧一下設計人員也是可以的,但長遠來看,還是要講平衡,河蟹社會嘛……
蘇喬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妥協,他非但投了反對票,還聲稱要以一個普通黨員的身份,向上級領導反映這個情況。據他的觀點,設計人員是一線職工,後勤人員同樣是一線職工,難道燒鍋爐就不是革命工作嗎?憑什麼要厚此薄彼?他甚至還撂下一句狠話,說如果院裡不能平等地對待每一名職工,設計院必將陷入新的混亂。
不管蘇喬等幾個人怎麼想,按照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來永嘉的提案還是作為設計院的新政策,直接交給各部門去落實執行了。方案能夠獲得多數領導的支援,來永嘉還是挺高興的,這意味著他後續的工作阻力將會比預想的更小一些。其實,他在心裡還做過一個準備,那就是如此這個方案不能在院務會上透過,他就要讓總公司直接出面,強行推出,這也是馬中亮答應過他的條件。總公司派他到設計院來,不是來和稀泥的,而是要實實在在地解決問題,不管前面有多大的阻力,他都會用強力去予以克服。
“聽說了嗎,院裡把原來的分房方案推翻了,新建的兩幢樓優先考慮咱們這些住筒子樓的!”
院務會結束不到10分鐘的時間,有關決議就已經傳出來了。正在設計室裡聊天喝茶的研究人員們全都站起來了,直勾勾地盯著帶來訊息的同事,每個人都懷疑自己剛才出現了幻聽。
“什麼,小林,你沒搞錯吧,新樓優先分配給咱們?”
“就是,你肯定聽錯了,最多就是那些老人搬進新樓以後,他們騰出來的房子再分給咱們這些可憐蟲。”
“想啥呢,他們騰出來的房子,也是後勤那些燒鍋爐、掂大勺的先挑,最後剩下幾間才能輪到咱們呢。司機班那個小趙,天天在我面前得瑟,說他輪不上分新房,但老房子裡肯定有他一套單元房。他不就是因為給老徐開車嗎,狗屁不通的一個人,算分的時候居然還排到我們前面去了。”
眾人紛紛用不屑的口氣表示著對訊息的不信任,但每個人的心裡都抨抨直跳,想著同一件事:
萬一是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