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便能知道——他越是不喜歡的人應對起來便越客氣有禮,他越是親近的人便越愛開些沒大沒小的玩笑。他的上一位長隨——就是摔斷腿的那個,大哥自始至終都對他淡淡的,沒什麼話說,也極少指使他幹什麼事去,而對於你呢……我看得出來,大哥是蠻欣賞你的,且……你這不卑不亢的性子、不服輸不認命的堅強都很對他的脾氣,倒也同他的不分尊卑、不濫施同情的作派十分相像。所以……我倒認為他同你開玩笑並非意在欺小凌弱,而是純粹的欣賞與交流——呃,雖然這種方式實在欠人捶了些。”
我笑:“‘不分尊卑’?你們古人——我是說,你們做主子少爺又是讀過聖賢書的好像最不該說這話罷?這不是大逆不道麼?主為僕綱、主尊僕卑,這些不都是老祖宗留下的訓誡箴言麼?敢說這話你也不怕被人責你個妖言惑眾?!”
楚鳳簫哈哈一笑,道:“若是別人當然說不得的,不過對於我們這位名剎高寺裡出來的楚大高僧來說,眾生平等正是我佛教義,又豈能是妖言惑眾?”
“高僧?”我疑惑道。
楚鳳簫斂了些笑意,多了份感慨,慢慢道:“說來話長。家祖尚在世時,一心想要我們楚家出個做官之人以光耀門楣,而到我們這一代呢,母親生了我們兄弟兩個,家父的意思是隻要一個當官就好,另一個可以經商或是做些別的營生,如此既有點兒權又有點兒錢,兩相補益,進退都有餘地。我們兄弟兩個從小一起讀書,誰去考功名都是可以的,於是家父便問我們自己的意思,大哥說他不想做官,家父便讓我去考功名。”
“卻誰料大考那年,我突患惡疾,險些一命嗚呼,家中請遍了醫術高超之人都束手無策。忽有一天,城裡來了個行腳僧,因說眼看便是觀音娘娘生辰,寺中打發所有和尚前往各地大行善事,以此為賀,偏巧這僧人是個懂醫的,在街上支了攤子,接連醫好了十幾個人,家父便抱著一試之心將那僧人請回府來為我醫病。那僧人望聞問切過後便對家父說,我這病治好不難,只是病癒後需同他一起回山,從此皈依佛門,青燈木魚終此一生……”
“這又是為什麼?”我忍不住插口,“治個病還要把人拐走,當真是佛門弟子哪能幹這樣的事?!”
楚鳳簫笑了笑,道:“家父問其原因,那僧人說觀我面相屬心思甚重之人,一但糾葛上某事或某人,便再也無法放開,因而生出心病,由心病生心魔,魔入膏肓,無藥可醫。若要保我一生平安無虞,只有出家為僧一途。”
我忍不住睜大眼睛仔細看向楚鳳簫這張俊美柔和的臉,卻怎麼也看不出什麼心魔重的樣子來。楚鳳簫好笑地敲了我腦袋一下,道:“你能看什麼來?!若我這點子心思輕易能被人看出來,我也別在這兒混師爺幹了!好好聽著!”
於是便接著方才繼續往下講道:“畢竟自己骨肉性命重要,家父當時急於將我治癒,便勉為其難答應了下來。之後那僧人開了方子,我連服了七天,果然藥到病除,彼時又提及化我出家之事,家父家母卻百般為難起來。”
“天下父母心,誰能捨得自己孩子一輩子再不見面、恩情兩斷、從此出家去過那清苦生活?然而家父又是重諾之人,不願出爾反爾,兩下里十分為難。正值此時,大哥得知此事,竟自告奮勇願代我出家修行。都是父母骨肉,家父家母自然也是不肯同意,卻誰料大哥當晚便悄悄溜出府去,找到那僧人,跟著去了山中。”
“家父費盡心思尋遍京都附近寺廟皆無大哥影蹤,如此過了三年,忽一日大哥竟然自己回到了府中,問他那寺中何以肯放他回來,他也不實說,只道是自己修為太深,那寺廟太小供不起他這尊大佛——當然不會有人信他,然而這一回來大哥就成了這麼一個玩世不恭的性子,倒真是讓人疑惑——明明是去了佛門清靜地修身養性,卻不成想反而比修行之前更變本加厲了七分。”
楚鳳簫說至此處便是一陣輕笑:“想來他這不分尊卑貴賤的想法兒便是在寺裡修行時產生的,只不過他太愛玩鬧,打趣這個捉弄那個,常常令人當他是恃身份而驕橫,其實這又何嘗不是他的一種偽裝示弱的方式呢?太過精明內斂反而易樹敵罷?尤其後來家父又提起叫我們兩人一個考官一個經商之事,哥哥說他既不想做官也不想經商,只想做個天下第一大閒人,四處遊山玩水——家父惱他胸無大志,狠狠給了頓板子,又怕他犯起混來蹺家開溜,便硬是逼他同我換了一換——由他去考功名做官,以將他牢牢地拴住。”
“架不住家父那裡以斷絕父子關係相逼,大哥只好去應考,果然做了個縣令。而我呢,這三年來我也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