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其閒遊四方者,又非徒好自勞瘁,實欲借人以傳道耳。”主人曰:“吾聞習道者流,無妻無子,五常盡廢。倘人人如此,則天下不幾無人倫哉?”三緘曰:“嘻,道門中誰無夫妻子母?蓋道以人倫為大,人倫若失,與道背矣。汝曾聞大羅天上,有不忠不孝、不盡倫儘性之神仙乎?”主人曰:“然則修道亦要從五倫作去耶?”三緘曰:“是矣。”主人曰:“果爾,吾為道長數語,破卻來生去死之情,願拜門牆,以求大道!”三緘曰:“學道貴有恆心,恐汝中途變更,弗能長久不擔”主人曰:“既欲習道,安敢背道?”三緘曰:“汝有子乎?”主人曰:“吾有子二,俱已授室焉。”三緘曰:“汝妻尚在乎?”主人曰:“沒之久矣。”三緘曰:“汝有此緣,於道可習。”主人見其許可,遂拜三緘為師,又求三緘贈以道號。三緘因彼知悔,取為“知足道人”。知足道人慾從三緘雲遊,將二子傳來,以所剩餘資,盡行分給。二子詢明所以,苦苦留之。知足道人曰:“各人生死各人了,兒子何能代父冤?”二子知不能強,即在旅舍備辦酒宴,請三緘師徒。席間,二子同聲曰:“吾父隨師雲遊,望其道門諸位道長攜帶。倘吾父大道稍有所得,皆諸道長之功!”言畢,離席又向師徒拜舞。三緘謂知足道人曰:“汝有此令予,可無慮矣。”飲罷酒宴,次日起程,逢剝則暫住消閒,逢鎮則講論勸世。
一日來到破頂山,是山常起繡霧,村人每遇旱潦,祈禱於斯者,多有應驗。三緘愛其高而寬廣,層巒秀麗,異鳥爭鳴,率諸門人登山遊玩。山半一剎,名“祖師庵”。三緘師徒遊至傍晚,即入是庵,各煉其道。住了一日,同上山巔,極目望之,可觀百里。
山後走馬洞中有一老猿,名曰“繡霧”,忽見清氣盤結是山,暗自思曰:“此山荒涼已極,濁氣常生,吾恐有傷人民,時布繡霧,以敵濁氣。是清氣也,胡自來哉?”遂將妖風駕動,升於半天,俯見三緘師徒在山遊玩。繡霧曰:“清氣出自頂中,非仙子臨凡,不能乃爾。但不識有何道法,吾且試之。”按下風車,口吐繡霧,霎時將山遮掩,不辨西南。狐疑稟曰:“霧迷山野,是地必有妖魔。”三緘曰:“不可造次。如彼果欲作厲,始收以寶焉。”狐疑得命,坐于山中。轉瞬間霧氣愈甚,復稟三緘。三緘曰:“再待一刻,看彼如何?”繡霧見三緘師徒小語不休,以為法寶毫無,即於霧中噴起細雨。三緘暗取腸紼子拋在半空,化為兩道光芒,妖嬈如龍,直逼繡霧。繡霧不知何寶,坐以待之。豈知二光合墜,竟將身軀束去,落於祖師庵中。三緘歸庵,見而詢曰:“汝何妖物,敢侮予乎?”繡霧曰:“吾在此山修真煉性,與汝輩無涉。汝何許人也,來至此地,輒以法寶束吾?”狐疑在旁言曰:“吾師乃旨奉上天,命領道祖,闡道人世,號曰三緘。無論水怪山精,肆虐害民者誅之,護國佑民者賞之。”繡霧曰:“如是,吾乃千載老猿,並未害及民間,而且時布繡霧,以敵此山惡氣。旱乾水溢,有求吾者,常救及之,數百年來如一日也。”三緘曰:“既未為民害,如何吐霧,以迷吾師徒之徑耶?”老猿曰:“吾出洞閒遊,忽睹清氣盤旋,知有仙子降世。及上雲頭高望,乃汝師徒往來此山。心內疑猜,不知有何道法,故將繡霧布以試之。今見法寶凌空,將吾束著,吾心服矣!但吾修煉多年,未克飛昇,欲求上仙指點而不獲。茲遇仙子,吾之幸也。竊願拜於門下,望仙子仁慈大展,舞以異類見嫌。”三緘曰:“汝既願拜門下,吾念汝修道辛苦,暫且收入。俟道心堅固,然後傳以道法。”遂命狐疑將束解之。老猿行了參師禮,並拜諸道兄畢,三緘為之取道號,曰“繡霧道人”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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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回 夢花軒精收阿醋 種草閣仁化盜兒
繡霧道人自得道號,遂離走馬洞,追隨三緘雲遊四方,以期傳道苦習,飛昇而成上品。師徒一日來到文江地界,日夕曦停,正在村郊,無所歸宿。三緘曰:“青疇綠野,一望無際,將何歸宿乎?”狐疑曰:“師與道弟等暫候於斯,弟子前途諮諏,求一棲止之所。”言已,向前而去。
行約數程,見一中年人攜筇在道,遍體臃腫,行一步則氣湧不堪。狐疑睹是情形,可憐可憫,因詢之曰:“女族何氏?
所居何地?身負甚疾,行路維艱,胡弗安處家庭,以養病體,而乃道途奔走,受苦如是耶?“其人見詢,兩淚交流,以手指地者三,一時氣擁胸前,不能出諸其口。狐疑曰:”汝欲道其奔走之由,奈氣擁而詞不克吐,故指地同坐,俟氣定而始為吾言乎?“其人額之。狐疑於是席地而坐,其人亦緩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