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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部分

茅屋。內出一老嫗,見而詢之叟曰:“與爾同來者為誰?”老叟息定,將石縫內縋索所救,一一告之。老嫗曰:“彼與我家無親,爾欲容之,吾不樂也。”老叟於是謂七竅曰:“如此,則難容爾二人矣。”七竅沉吟良久,曰:“吾夫婦拜在膝下,可乎?”叟告之嫗,嫗首肯。七竅夫婦即拜二老為父母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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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回 任採薪夫婦受苦 思死路鬼物頻臨

七竅夫婦在茅篷內拜叟嫗為父母,以為安居有所,別無他慮。豈料老叟系三緘所化,老嫗系三緘指木而化,立意琢磨七竅以及珠蓮,而七竅不知,珠蓮亦不知也。

一日,老嫗謂老叟曰:“是地荒涼,無多出息。爾又好事,救得一男一女來吾家下,拜爾我為父母。雖未曾生育於他,然既在石縫中救其性命,甚如重生伊等一樣。吾與爾壽已八秩,彼不念及堂前親老,採薪汲水,尚要吾二人勞力供之,其孝安在?”老叟曰:“彼夫婦身處石縫,幽陰已久,縱要彼役任採汲,再待安閒數日,亦不為遲。”老嫗曰:“叟言差矣。嘗聞教子嬰孩,教媳初來。彼二人即非嬰孩,是其初來者也。不於此際立個規矩,倘一放縱,任其性情,恐反以官勢自矜,將吾二老為僕婢。所以人世之姑息其子者,愛而勿勞。久之,驕傲養成,稍不順意,性如火發,不詈父即罵母。父母愛憐太甚,一次隱忍,二次隱忍。然爾雖忍之,以為愛子之誠,而子反以父母畏彼,輒被挾制。由挾制而凍餒父母、擊弒父母者,自此始焉。當此之際,父母方懷怨恨,咒詛其子。上天厭之,而雷擊瘟誅之,要皆父母所害也。胡弗於子嬰孩,於媳初來時,事事予以規矩,稍有錯失,好言教導,教之不聽,加以夏楚,總期勞以全愛,俾子弟能勤能儉,能孝能悌乎?誠如是也,有其肖子,供奉必厚;有此肖子,家業必發;有此肖子,瓜瓞必綿。

是即教子良方,亦即愛子正道。世之為父母者,奚不照此而行之?“老叟曰:”爾言可為人世龜鑑,吾決不如是姑息,害彼二人。“言畢,手持小斧,竟上山去。去約半日,荷薪而返。

老嫗手攜器具,亦汲水歸。七竅夫婦見之,心甚不安。意欲代肩此任,恐被茅茨刺傷手足而止。

覆住數日,老嫗呼而謂曰:“爾夫婦見吾二老如此勞苦,其心安乎?”七竅曰:“不安之甚。”老嫗曰:“既不安矣,何不思一勝其任?”七竅曰:“奈吾二人在衙日久,享福已極,難任採薪汲水之役何?”老嫗怒目曰:“真不識時務也。在衙為官,彼一時也;而今落於荒野,無衣無食,傍吾二老而居,是又一時也。以窮困之時,居然而享富貴之福,抑思富貴已不在爾躬乎?自明日始,宜以窮困而作窮困事焉。男也採薪,女則汲水。如傲吾命,立即逐出蓬廬,俾爾為虎狼口之物。”七竅聞此,不敢再言。

到了詰朝,老嫗以汲水之器交珠蓮,以伐薪之斧交七竅。

二人得其驅使,懶步而前,出了蓬廬,且行且泣,七竅曰:“此日遭窮所為何?”珠蓮曰:“皆因大道起風波。”七竅曰:“部衙富貴今安在?”珠蓮曰:“且任微軀受折磨。”泣畢,各任其事,分路而去。七竅上得山嶺,極目四顧,林木茂密。歇息片刻,持斧砍之。無奈茅茨縱橫,不刺手時,即傷其足。勉強採了二束,負下山來。而任重難勝,兩肩有如錐刺,或三五步一歇,或十餘步一歇,約及半日,始到蓬門。老嫗見其薪束無多,口中刺刺不休,與珠蓮汲水先歸一般情景。老叟曰:“不必過咎。今已午矣,胡弗炊煙?”老嫗遂呼珠蓮曰:“爾不炊煙為食,還望著老嫗乎?”珠蓮不敢傲,當即入廚。然彼雖郝相女兒,乃蚌精靈魂所投,不諳作食,粟尚未熟,而抬於案焉。

老嫗嘗之,大罵不已。珠蓮、七竅聞老嫗詈罵,泣而弗食。

是夜,夫婦同坐寢所,七竅怨曰:“不是三緘野道賣鏡迷人,吾作吾官,福享不盡,焉有此苦?自彼來吾衙中,起了無限風波,俾吾二人落於是地。只想傍著老叟安居過日,諒有出此患難之期。誰知老叟仁慈,老嫗嚴厲。不惟受其驅使,亦且終朝詈罵。吾夫婦到茲絕路,尚有何想?不若覓一死所,以了一生。”言至此來,抱頭而泣。倏被老嫗聞得,推門直入,指而詈曰:“爾夫婦安閒不慣,曾記石縫內陰幽之地乎?若非吾家老叟採薪至此,縋索救之,早已陰幽死矣,今幸重睹天日,僅僅役爾採薪汲水,大家烹粟而食,爾反在此抱怨於我,思尋死路。豈知爾即尋死,是自死耳,與吾何涉?吾實告汝,如願在蓬廬也,要任採薪汲水烹粟之事;如不願也,或自縊而自刎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