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遊雖不一處,惟集春山畔寬平廣闊,花木蕃蕪,每到春三,花開如錦,踏青男女鹹聚於斯。第見眾女雲集之時,飛花綴柳,雖然各有隊伍,總之團聚於一山,酒火茶煙,山崗遍佈。凡市鎮之無賴子弟酷好邪淫者,皆不辭道阻且長,來此偷覘嬌女。風俗積久,遊人如市,甚有所買蘇杭珠翠以及果品之屬,亦皆射利而來。官宰知難禁之,但遇遊春,遣役於山後山前,稽查匪類。殊不知遊人雜沓,多有閨女私約男子奔逃異地,父母不以為羞,久之夫婦歸寧,尚且樂認姻婭。故村人號私約曰“山媒”,謂其婿曰“遊婿”,真所謂寡廉鮮恥、敗俗傷風之至極者。無怪乎邪氣聚而正氣失,正氣失而妖鬼覬覦焉。
銅頭鬼王窺伺已久,乘此遊春之日,入山問視,美不勝收,心內欣然,思欲得合村婦女而概淫之。轉思必獲一所定之區,令彼村人輪流獻媚,然後可如吾意。遂將妖風駕動,逐處窺覘。
忽見一團女男,華麗為是山之冠。近前細視,下以繡花綠緞為左右欄圍村,上以紫呢作棚,遮卻天日。茶鐺酒樽,非金即玉。
使婢數十,盡皆秀麗可人。中坐一少年,楚楚衣冠,趨承甚眾。
鬼王不知為誰,但聞村人讚美者,群稱為杜侍郎公子。鬼王思之,彼既為宦家子弟,大約合村敬仰,吾欲得所棲止,附彼之身,傳說居民,於此立廟,其事不更易易乎。主意已定,遂近身旁,將公子魂逼出一穴,附體怒目,飛身上案,聲如顯應,吼稱:“吾乃鎮山之王,可將遊山士女傳齊,聽吾吩咐。”當命一人傳說:“杜公子為山王附身,爾合山女男速速近前聽諭。”一時男女齊集,如山似海,躬立棚外,側耳聽之。頃刻,內面山王大聲呼曰:“男女齊乎?”眾人應之曰:“齊矣。”山王曰:“爾村士女,歷年登山,遊春遣興,人人歸去,無災無害者,皆吾佑也。”男女聞此,大眾下拜謝恩。中有多言者,向山王而請曰:“合村土民,還望山王賜以多福。”山王曰:“爾等冀吾賜福,須建一山王廟宇,裝塑金像,每逢遊春作會,以祀吾躬。”眾人答曰:“士民即於明日募化功果,建廟修龕。”山王曰:“如是準於今歲告竣,不可遲延。倘有誠吾為妖者,立彰巨雷。”言此,吼聲大震曰:“吾迴天宮去矣。建廟之事,即速鳩工。”眾人唯唯,公子仰後一倒,片刻蘇來,問及左右曰:“吾棚中人何以濟濟如是。”左右以山王附體所言之事,詳細告之。
杜公子歸,次日下柬,招飲村中豪華,募化錙重。一日之內,樂助者共計三千餘金。鳩工庀村,未至十月,廟已建妥,內塑一山王金像,森嚴可畏。演劇數日,迎神入廟,一切祈禱,應驗非常。凡得賜福之家,無不感激其靈。不知山王先以福餌之,後加以疾。染疾者每具牲醴,享祀山王。山王乘機示夢於其人曰:“爾家欲免疾苦,有閨女及笄者,乘輿至廟,鋪設床榻,獨宿三宵,謂之伴神。無閨女,少婦亦可。如此自然求疾疾愈,諸福畢至矣。”村人得此夢兆,暗以閨女入廟宿之,其應果然。鬼王自茲疾布沿村,是廟之中,婦女求宿者絡繹不斷。
婦女宿後,父母不便問其情景如何,久則習以為常。集錦之女流,幾為鬼淫殆荊村北趙存忠,正直人也,建廟塑像,以為祀神之舉,無不信從,至使婦女伴神,心甚非之,且為村人正之。山王甚惡存忠,俾彼全家皆疾。其妻張氏暗謂之曰:“神靈能禍福於人,吾家大小俱疾者,皆不使婦女入廟歇宿之錯也。爾其悔之,速命妞妞伴神三夜,老少之禍自消。”存忠曰:“古往今來,只有牲醴祀神,從無女子伴神之說。即將一家禍死,吾斷不行此卑汙。”自是言後,老少之疾愈甚,存忠意欲詣廟罵此淫神。
剛出里門,恰遇黎老。黎老見存忠怒氣勃勃,而詢之曰:“趙爺何往?”存忠曰:“特入山王廟耳。”黎老曰:“這位山王,不知是時興,還是老古套?”存忠曰:“山王一也,何分今古?”黎老曰:“自古山王,原在山中鎮守豺狼虎豹、蛇蟒妖怪之類,居民霑恩戴德,或以牲酒酬之;無牲酒酬之,亦斷不見咎。吾家祖公祖母,皆如此說,豈不是老古套?而今集春山的山王,要年少婦女入廟伴宿,謂非時興乎?”存忠曰:“以吾愚意,是廟山王必有所憑,不然哪見正神而以婦女伴宿哉!”黎老曰:“趙爺之言甚是,爾看鄉間一個正直客,約與人解紛排難,只要無事,謝與不謝,未嘗追問。惟有濫約濫保,央彼辨別是非,不許點銀錢,必斷歪斜道理,不分曲直。山王既命奉上皇鎮守此山,為四鄰香火,何以婦女伴宿者即賜以福,不以婦女伴宿者即降以災,未必山王亦濫約濫保中之嫖奇所轉耶?這樣邪神,可以火焚其廟,鞭毀其體,置諸婦人便器,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