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三緘意欲再問,突被老道一掌,推僕而醒。舉目視之,見女娘尚坐榻側。三緘曰:“女娘多情,何不歸室?倘被人見,難免唾罵矣。”葛仙曰:“吾師紫薇仙子常言郎君與妾緣結夫婦,候之數載,始得晤焉。今夕今時,紅鸞入兆,正為夫婦百年之好也。何恤人言?”三緘知入牢籠,暗以策卻之曰:“吾聘禮毫無,驟為相好,是賤姑姑耳。待至明日,在僕身內取玉鴛鴦以作證,亦未為遲。”葛仙諾,遂入內洞。
次早洞外譁然,葛仙出觀,見蕎、桂諸仙,或捧紅綾,或捧仙花,或捧玉器,入洞賀曰:“昨夜織女得會牛郎,金梭恐慵談及矣。”葛仙曰:“仙郎如鐵石心腸,待婚尚有日耳。”桂仙曰:“仙郎既諾,自有佳期,可治酒筵,與吾等飲之。”葛仙即命小婢設筵同飲。蕎仙、竹仙、桂仙輪流勸酌,葛仙卻情不過,一時大醉,昏臥筵中。竹仙於是吹起黑霧,蕎仙忙負三緘,直投桂仙洞內焉。桂仙歸,謂三緘曰:“葛仙妖也,恐損爾軀,吾姊妹不平,故救爾於此。”三緘拜謝不已。
葛仙蘇,不見仙郎,知入桂仙之計,意欲往討,諒力不敵,轉入後山詣梅仙、荼仙、水仙、蘭仙、桔仙、枳仙,道其所以。
荼仙曰:“奪人之愛,便非仁人。葛姊姊如以蜜語甜言往討仙郎,彼定不允,不如興戎入洞,各逞道法,道高者仙郎歸之。”桔仙曰:“此策為上。”遂駕黑霧,齊向桂仙洞而來。小婢報入,桂仙出,以笑言慰葛仙。葛仙不答,枳仙取一紅巾,拋向空中,化為烈火,直圍桂仙洞旋繞焚之。桂仙急於身旁取出葫蘆向火拋去,片時大雨如注,紅巾已墜入泥坑。蘭仙怒甚,取出金剪,茶仙取出金針,桔仙取出金鐲,同拋桂仙洞內。桂仙知不能勝,駕霧而逃。荼仙入洞,負出三緘,交與葛仙。桂仙不服,轉到瞿塘峽,約鹿仙、猿仙、虎仙、獐仙,復來葛仙洞討取仙郎。
枳、桔諸仙出洞交鋒,各顯道法。酣戰良久,蘭仙被竹仙一鐵節竹塔打下雲頭。正墜之時,遇一女仙以手捧之,呼名而跪。
蘭仙跪地仰視上坐,黎山老母也。老母曰:“群花妖修道有年,宜成正果,為何興妖作怪,以駭人民?”蘭仙俯首,將葛、桂二仙爭奪仙郎事細告老母。老母曰:“仙郎非他,乃虛無子投生人世,以闡大道者也。爾諸奴何敢違背天律?”用手一指,霞光萬道,正射相戰之地。群妖畏而罷戰,老母呼至,斥以非禮,盡皆謝罪而去。葛仙獻三緘主僕於老母,老母指向南行。
行剛三日,途遇童子倚柳酣眠,主僕二人亦息柳下。移時童子蘇矣,舉目眈眈而視三緘曰:“爾主僕風塵擾攘,其為名乎,抑為利乎?”三緘曰:“名利非吾願,所求者老子之大道耳。”童子曰:“老子何人,道為何道?”‘緘曰:“老子者,道中之祖;大道者,元妙之道也。”童子曰:“大道即在人身,爾不自求,徒奔走風塵,其道安得?”三緘曰:“吾豈好為榮苦,特訪求良友,以參考得失耳。”童子曰:“學道之人行敦五倫,五倫克盡,後清乃心,凝神聚氣,養性為能。久久自得,何需乎人?吾恨野道專煉旁門,根本既失,烏得仙真,反造其惡,厭惡天心,何爾主僕僕僕風塵。快歸梓里,靜養門庭,心清欲寡,煉氣歸神。”三緘見其出言不俗,因叩之曰:“爾其學道者乎?”童子曰:“雖非學道人,常聞學道方。”三緘曰:“能談大道,必有高師。爾為吾言,俾吾門牆得入,道果成日,亦爾功焉。”童子曰:“吾師非他,即老子也。”三緘曰:“爾師此時安在?”童子曰:“在天。”三緘曰:“爾下紅塵何事?”童子曰:“昨日宮內走了青角板牛,師特命吾下凡收之。”三緘曰:“此牛而今投生何地?”童子曰:“板牛本意不願投生,殊出南天,遍體牛毛被罡風吹去萬萬矣。”三緘曰:“牛毛吹去,牛身尚存,何害之有?”童子曰:“害了世人耳。”三緘曰:“胡為世害?”童子曰:“牛毛亂散,投生人世,凡得父母養育,不思報答,反加凍餒詈罵種種忤逆者,皆牛毛投生者也。不孝之人,不惟生非人類,且非物類,以毛比之,輕已甚矣。以牛毛比之,直輕之無可輕矣。師故命吾收回,以絕逆子逆媳於天下。”三緘曰:“今之不孝者,乃牛毛所化;古之不孝者,又屬何物投生乎?”童子曰:“古之不孝者,系鴟鶚投生,一鴟鶚投生一人,古故見其少。今多不孝者,以一牛毛而生數牛毛,數牛毛而生百牛毛,百生千,千生萬,生生不已,故盈天下皆不孝之人。
忤逆而非牛毛生之,諒無如是之蠢,忤逆而以牛毛生之,乃有如是之眾。“三緘曰:”如此,爾安能盡收耶?“童子曰:”但將老牛收轉,以免復落其毛,將不孝無蔓延,久久自絕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