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緊的人都已入了御令衛的大獄了、下人也都各找地先囚著,他才終於得以鬆了口氣。
衛忱逼他用的這法子,險是險了點,但還真是個辦法。誠然,他會答應,也是因為心裡有底。
一是因七弟心裡明白,二是因兵權在他手裡握著。
所以朝臣要罵就罵去好了,反正那五姓的家他都抄了,不可能再把抄出來的東西給他們還回去。再說,嚴審之後總能把嘴撬開,罪名一出,朝臣的嘴就能堵住大半了。
更大的麻煩反是會壓在御令衛身上。衛忱這回“濫用職權”得有點囂張,怎麼把他從其中救出來,他還沒想好,實在不行到時候就硬扛吧。
謝昭思忖著,輕輕舒氣,看了看天色,吩咐陳冀江傳膳。
陳冀江低著頭上前,一揖:“陛下,剛才……剛才六格院那邊來稟話,說阮娘子備了燒烤,想請陛下過去用膳;然後……”
陳冀江偷眼瞧瞧,轉而將頭低得更低,“惠妃夫人也來稟話了,說有些事想跟陛下說,請陛下去柔嘉宮用膳。”
這讓皇帝短短一怔。
略一忖度,決定倒是不難做。並不存在什麼“二選一”的事,惠妃請他去柔嘉宮用膳的次數也不少,其實都是稟事為主、用膳就是個說辭。
去聽聽惠妃有什麼事,然後他再去找雪梨就行了。惠妃打理著後宮,不是自己拿不了主意的事不會找他,他自不能不管。
於是皇帝起身便說:“去柔嘉宮。”
燈火通明的柔嘉宮中,上上下下都緊緊提著一口氣,直至那聲“陛下駕到”傳來,這口氣才終於鬆下來。
皇帝進了清馨殿,晚膳已備好了。在燈火明亮的殿中,道道佳餚精緻漂亮,惠妃在案邊向他一福:“陛下聖安。”
“坐吧。”謝昭口吻隨意,有意不把前頭的煩心事帶到後宮來。
二人一同坐下,惠妃默了一會兒,微笑著給他夾了一隻蒜蓉粉絲開邊蝦。
剝淨了的蝦是蒸熟的,味道清鮮。上面放著蒜蓉、粉絲,還淋了一點蠔油。
謝昭見惠妃親手夾來,未作多問便夾起來咬了一口。惠妃雙手在桌下不自覺地揪著帕子,有些緊張:“這是臣妾剛學著做的……”
皇帝微愣。
惠妃眼眸輕抬,又問:“好吃麼?”
他從來沒見過惠妃下廚。訝異之後,答了一聲“不錯”,而後放下筷子:“找朕來有什麼事?你說。”
惠妃有些心虛,忐忑中不由自主地掃了一眼陳冀江。陳冀江卻只能低著頭裝沒看見,一聲都不敢出。
她無聲地清了清嗓子:“臣妾聽說,陛下讓御令衛囚禁了太后,還抄了幾位貴戚的家……”
皇帝目光一凜:“這是朝中的事。”
“是……”惠妃噤了聲,低著頭想了想,復又有了笑容,“陛下先用膳吧,別的事……別的事一會兒再說!”
皇帝覺出有些怪,蹙著眉睇了她一會兒。她卻只是看不見他的狐疑似的,兀自夾菜用膳,自己嚐了一口眼前的雙椒煎排骨,又夾了一塊給他。
她說:“這排骨味道不錯,陛下嚐嚐。”
怎麼回事?
皇帝姑且忍下心底的疑惑,執箸用膳。桌上的氣氛反常極了,從前他若來她這裡,都是他沒話找話的時候多,她有一句沒一句地應;但今天她卻一直在主動說,這個菜好吃、那個菜有點淡了,竟讓他有些不知怎麼應付。
惠妃還一直夾菜給他。他心裡始終記著她是惠妃,在這種小事上一貫會給足她面子,於是她夾什麼來他就吃什麼,末了,這頓飯居然吃得有點撐。
他放下筷子示意吃飽了的時候,惠妃便也把筷子擱下了。宮女奉了清茶和銅盆來服侍漱口,擦過嘴後,他再次問:“有什麼事?”
惠妃的笑微有點僵,看看眼前的殘羹剩菜,說:“這裡讓他們先收拾,陛下請……借一步說話?”
他點頭,隨著她進了寢殿,而後惠妃隨意地在榻邊落座了,謝昭便坐在了案邊。
惠妃眼底稍稍一顫,靜了靜,也走去案邊,在離他不遠的圓凳上坐下,微微笑道:“臣妾是想問問……今年採選的事,陛下打算怎麼辦?家人子的名冊尚儀局已呈到臣妾這兒了,陛下上回就沒留人,這回……”
“你拿主意吧。”皇帝吁了口氣,“嬪妃就不用了,你若覺得嬪妃和太妃身邊要添女官,就做主留幾個,擬好位份給朕看一眼就是了。各王府若要添人,直接交給太妃們挑就是,位份也讓她們定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