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身體裡抽離出來,從一個半空的高度審視那些錯綜複雜的線索,然後理出來一個清晰的輪廓。
當他從自己的世界裡抽離出來,瞥見客廳裡的釣魚燈發出白而渾圓的光,像是黑暗裡一朵安靜的蓮。
陳蘇木抱著速寫本坐在地上,手腕迅速的運筆。從這個距離看過去,他整個人蓬在一層寧謐的光裡,潔淨得幾乎透明,光與暗都很溫柔,沒有明確的分界,像是一個浮著光的海,平靜,卻擁有內裡不歇的力量。
他覺得心底有溫柔的觸動,便將檔案存檔,關了螢幕走過去。
那坐在光裡的人輕輕抬起頭,眼底一水清澈的笑意,包裹著虎牙的嘴角微微張啟著,歡欣的接受自己的親吻。
兩人一個坐著,一個站著,隔著沙發吃糖果般的交換著自己的唇舌,很快身體的熱度上來,都覺得燥熱,又更渴望對方體溫的滾燙。盈盈光線裡的一點水紋盪漾很快翻湧起來,兩人在情'欲的海洋裡隨著波濤跌宕。他沉下去,他拽他上來;他被拋上浪尖,他託著他。最接近頂點處彷彿能靠近無垠的天空,那無盡的藍廣博的接納自己,更像是一種飛翔。然後從極高處跌落下來,急速的快感混著一點點不自覺的恐懼,他驚叫出聲,卻感覺到身後滾熱的溫度,如同滾燙的海洋包裹著自己,柔軟而堅實。
最後那一瞬的極樂更接近恐懼,兩個人都覺得靈魂與身體不再與自己相關,他們從兩個實體的形狀交融成沒有邊界的一團,一切都在融化並消散,然後在極度歡愉裡用盡全身力氣抓住彼此,像是要用力推開,卻又不可自抑的想要將對方勒進自己的身體。
狂暴的浪潮終於過去,他們如躺在沙灘上的兩條魚,疲憊的望著對方的眼睛,笑著纏綿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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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蘇木依然在每個週末去市郊那個風景優美的別墅區,在張老指導下臨前人的畫,或者做一些簡單的風景白描寫生。師母發現這孩子跟開始的明亮開朗有了不同,始終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眉間彷彿凝結著一團化不開的濃霧一般。她細心的將觀察告訴張老,讓他抽時間跟這孩子談談,看看這生命才開始不到三分之一的孩子,究竟有什麼想不開的事。
陳蘇木也感覺到張老話語間的試探和關照,更加覺得難過。隨著他對張老個人世界的一點點深入,張老與墨友會的關係也逐漸令他心驚。他甚至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張老似乎有意無意在將他往一條通向高仿的路上推,並漸漸鼓勵他將自己的時政漫畫放進墨友會的網拍賣場。
他越發的覺得不安。這種良心上的自我譴責與理智上的堅持讓他在某些時刻簡直要瘋狂,有時候他看著張老在紙上揮毫潑墨,感動的瞬間差點就要脫口而出。但他明白,無論是勸說還是坦白,都只能無濟於事。他已身陷其中,彷彿一場無法罷演的戲劇。他不知道張勇他們到底掌握了多少資料,他開始渴望這一切早日結束,他甚至在心底跟自己開脫,試圖說服自己,這一切與自己都沒有關係。
然而在最深的心底,他卻無法忘記那些急切的臉,那些渴望的表情。他想起來自己也曾眼含熱淚的呼籲大家捐款,也曾親自繪製著極具煽動裡的號召捐血的漫畫。墨友會只是那些基金會的一個縮影,他不知道有多少人的良心就在他們的熱情與無知裡被煽動著投進了某些人的腰包,那些血淋淋的淚與愛被他們踩進泥裡,帶血的腳印上拔地而起一棟棟高樓。他想起那些蜷縮在廢墟下茫然而晶亮的眼睛,那些分到微薄善款時喜極而泣的淚……他想起謝沉鉤偶爾對著電腦螢幕緊緊攥握的拳頭,骨節分明的手背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青色的靜脈從蒼白的面板下顯露出遒勁的形狀。
作者有話要說:你妹啊,“狠狠拔出來”也要給我河蟹成一個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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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請君看戲 。。。
謝沉鉤收到一封信。信封是簡單的白色樣式,上面只寫了“深觀謝沉鉤”五個字。
他將煙叼進嘴裡,動手拆開信封,裡面只有一方素淨的請柬,米白色的紙上壓著暗花,簡單的列印著某地畫廊開張的資訊,並用燙金字型鄭重邀請他作為文化名人蒞臨現場。
名字倒是手寫體,那龍飛鳳舞的三個字帶著宋祁特有的書寫筆法。他拿著請柬,上網查詢這座新畫廊的相關訊息,並分析這其中是否存在陷阱的可能。
他叼著煙的嘴角抹過一絲淡漠笑意。
這麼多年過去,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他和宋祁未必會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聯絡。
這場邀請,無論目的是什麼,總免不了要去走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