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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畜生!這個畜生!他說你哥(爺爺老是‘你哥你哥’的,倒讓我懷疑他有意借我和哥哥的兄弟情誼來達到讓我憎恨外公的目的)從一生下來就留不得。哼!他說得出來,也同樣做得出來!”那個銀白色的菸頭裡一直火紅著,沒有暗下去,“他早就計劃著要殺(爺爺用了“殺”這個詞,讓我毛骨悚然,我覺得我現在無法真正體會他身上的那種仇恨)了你哥!”

“可他畢竟是外公啊?不太……”我看到爺爺怒視的眼神就說不下去了。我知道自己無意之中在為外公開脫,不僅僅只是由於他送給我很多書,或是他現在整日地擺弄花草,不再過問其他事情了這些原因。我有點懷疑事實並非如同爺爺說的那樣,甚至在某種程度上爺爺很可能會誇大事實來詆譭他,我這樣想並非是毫無根據的,爺爺曾經和外公因為一件公事而鬧得多年沒有說話。這種矛盾很有可能至今仍然沒有化解。

《沒有盛開的鮮花》(下)

“這隻瘋狗也配做你哥的外公?他嫌棄你哥時,以為可以殺了你哥來替他消災。那種辦法只有他這種野獸才想得出來。”爺爺破口大罵。

“他說,可以把你哥放在籮筐裡,然後再挑選一塊精緻點的石頭——為的是滾落下去時不會傷到他,你看多麼虛偽!——放到籮筐裡,再把籮筐沉到村前的那河裡,還建議不要沉到村後的那條河裡,因為那條河太髒了。”

“那後來哥哥的手是怎麼醫好的啊?”我想轉移開話題。

“幸虧你爹,還有你二叔、三叔。他們經常冒著大雨、大雪到外地求醫,你爹還到80裡外的山上去求藥,他的腳並就是那次留下的。”

外公還再為他的那句“這個種留不得”陶醉。爺爺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但他沒有說出來。二十多年後,在我一再努力之下,他終於答應告訴我那時他的腦子裡片刻閃過的東西。

“那真的是一個令我臉紅的念頭……那時,我的腦瓜裡想讓你奶奶去給你哥認個親孃(‘親孃’這個說法是原自我們那裡的一種祈福形式,目的是讓小孩子的命硬一點,不至於夭折,親孃是什麼就各有說法了,有的認樟樹做親孃,有的認廟裡的菩薩做親孃)。”

我當然很快明白了爺爺為什麼會為這件事情臉紅了。

爺爺當然不願再說下去了。我也不好催促,這種令他感到可恥的事,只要一提到,他就會懊悔、自責。

我爹沉默著。外公見沒有人反駁他,說得愈來愈放肆(我要說明一下,這個詞是我用的,他沒有出現在爺爺的回憶中)了,他一口一個地稱我哥為病鬼。

“那個病鬼哪裡去了?你們把一個掃把星像寶貝一樣珍藏在家裡?”

這時,奶奶突然出現在大家的面前。大家都沒有太注意到她。

“他不是掃把星!”

“回去!男子漢的事女人不要管!”爺爺衝她嚷著。

但是這一次奶奶沒有聽他的話,下面奶奶說的是讓爺爺覺得自己的臉面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擺的話,爺爺回憶起來還有些惱火。他認為自己一輩子的臉面就都毀在娶她做妻子上面了。爺爺不想再說那些令他覺得有礙臉面的事情了。我卻想了解整個事實的經過,就去問了奶奶。

奶奶的態度完全和爺爺相反,她自然不會認為這事有什麼可恥,她認為那是應該的。

我在聽完奶奶說的話以後,覺得她說得完全可以理解。奶奶那時朝外公說,哥哥十歲那年她帶了他去讓算命先生算命,這自然沒有讓爺爺知道,她想算算他的福祿。而算命先生算出的結果令她很是失望,因為算命的說他命裡有災難,不過倘有人相助可以免過一難,今後還可能福祿有望。

外公聽了後,臉色大變,可只一會兒工夫他又恢復了原先的表情: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全是騙人的話!騙人的話!”

外公叫嚷著,不容他人分辨。

“可是,這時你哥突然從樓梯上走下來了,”爺爺說到這,眨了眨眼,想彈去眼裡的灰塵,“他從樓上慢慢地走下來,每一步都是輕飄飄的,聽不到聲音。我們大家都認為他不在家,因為他說他今天一大早就要去同學家借本書,晚上才能回來的。那隻瘋狗一開始就愣了,呆呆地站在那裡。你爹也不敢和他解釋什麼,他太理解你哥了。”爺爺眼睛裡的灰塵很多,他一直在眨。

之後的事情,就是故事開頭我所描述的那番模樣了。至於哥哥晚上什麼時候外出,又怎樣得使家人鄰居沒有發現,都隨著他的死而成了永遠的謎。一家人都完全沒有預料到哥哥的反應會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