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上厲永山正準備丟火摺子引開護衛的注意,突然手臂被人拉了拉。
「總捕頭,你看,火!」
順著連三指的方向看過去,就見某間艙室的窗檽透出火光和煙來,不一刻官船上就有人奔走叫嚷著著火了,不過沒多久,那火就被撲滅了的樣子。
「這是怎麼回事?」
厲永山看著那艙室,半晌,才開口,「是玉樓……」
連二驚異的看向他,「你說爺在那上面?」
厲永山搖頭,「不是。」然後伸手入懷摸出一個紙包遞給連二,連二拆了開來,看到裡面是一些粉末,就要用手去沾,只聽厲永山一聲厲喝,「別碰!」同時,「呲啦」一下,那紙包裡的粉末冒出火星。
連二被嚇了一跳,手一鬆,那東西一邊燒著一邊飄向地上,落在地上後,被厲永山一腳踩熄滅了。
「是磷,我在玉樓那間織坊裡找到的。」
這東西很危險,會自己燃燒起來,厲永山一開始沒有明白連玉樓藏著這個做什麼,但是現在看到嚴玉闕船上那間艙房莫名其妙的火,他大約知道用意了。
「也許爺並沒有我們想得那麼無情。」連三道。
連二看向他,「如果爺真的是個無情的人,你、我也不會在這裡了……」
幾個人都沉默不語,空氣裡淡淡飄散的焦木的味道,讓厲永山有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
「琉琦相公,你不再吃一點了嗎?」
琉琦搖了搖頭。
侍女將剩下的大半碗粥放回到食盤裡,然後端過藥碗,正要喂他,就見琉琦伸手,「給我吧,我自己可以喝,你先去忙你的。」
「好,那您喝完藥就好好休息,有事叫我就行了。」
侍女端起食盤退了出去,門「吱呀」一聲,然後房裡便安靜下來。
陽光透過窗檽照進來,在地上留下斑駁的光影。
琉琦低下頭,晃動的藥湯猶如墨一樣的顏色,映照出他纏滿紗布的臉。將養了幾日,用的又都是好藥,雖然大夫還不允許他下床,不過身上的傷恢復得很好,只是臉上的紗布卻遲遲未解下來。
連二說,因為傷在臉上,才格外要小心。但是從他說話的神色上看起來,卻覺得他似乎隱瞞著什麼。
「明明是男人,卻出賣色相,以色事人,被人騎被人操弄的滋味就這麼好嗎?你們是要低賤到什麼程度才會身為男子卻甘於人下?」
「你看,他居然當真了!」
「哈哈哈,是啊,太好笑了。」
「兔兒爺,你給我們說說,爺們要和你乾的話,是從哪裡進去啊?」
「就憑他現在這張臉,還以色事人?出去嚇人倒是真的。」
琉琦甩了甩頭,讓那些謾罵和嘲笑從腦裡離開。他將藥碗放到一旁几上,赤著腳落地,走到房裡的銅鏡前。
銅鏡裡映出一個瘦弱的身影,琉琦抬手觸上包著紗布的地方,又像被火燙到似的,手縮了一下下,然後站在那裡猶豫著,過了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那樣,抬手將纏在臉上的紗布一點點拆下來。
纏了很多圈,琉琦一邊解一邊將視線從銅鏡裡挪開,直到所有的布解了下來,他看到布上已經乾涸成褐色的血跡,心口「撲通撲通」狂跳起來,然後一點一點地挪動視線,逼迫自己看向銅鏡裡面。
待到銅鏡裡看清楚自己,他身體一震,手裡那團解下來的紗布有一些滑落在地上。
鏡中映出他精緻秀氣的五官,但是一道傷痕從左邊額角一直延續到臉頰,鮮紅的裂口,猙獰恐怖。
琉琦不由發抖起來,手緊緊攢住沒有落下的那點布,咬緊了下唇,直到滲出血絲嫣紅了蒼白的唇色,都沒有鬆開。
眼淚撲簌撲簌地落下來,但是嗚咽的聲音卻被他強行剋制在喉間。就見他身體抖得越來越厲害,最後猛地將銅鏡打翻在地。
「嚴玉闕……」
咬牙切齒說出這個名字,隨著唇上低落的殷紅,深深滲進地面裡,凝滿的怨恨,像是永遠都無法抹消去那樣,烙在了那裡。
★★★
楊花落盡,已是初夏,滿塘的荷花初綻,淡香飄逸,清沁心脾。
連二在廊上輕輕走過,到得一間廂房門前,抬手本想敲門,正要落下卻又停住,想了想,徑直推開門走了進去,才剛跨過門檻,就聽見一個聲音冷冷傳來。
「進來也不先知會一聲……已經到了這麼沒有規矩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