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旦知道是他之後,巫蘅緊繃的身體陡然放鬆了下來。
她知道謝泓雖是風流了些,骨子裡卻是個君子,是個真正的名士。一定有某些原因。
“告訴我,是不是你?”少年的聲音急促起來,呼吸一聲一聲隔著皂紗落在她雪白的耳珠之間,他的那隻右手,開始慢慢地上移,似乎要掀開她的幕籬,只是每一寸往上,他的呼吸便更急促一分,巫蘅詫異於她的小心翼翼,卻冷漠地閉上了眼眸。
睜開時,她幽冷地問道:“謝十二,你是這麼對一個未出閣的小姑輕薄耍無賴,才落得花間風流之名?”
謝泓的手猛然止住,她的聲色何其之冷,他苦笑了一下,“是謝泓冒失了。”
被制住的壓迫感終於散盡,謝泓君子地鬆開了鉗制,巫蘅得以呼吸到新鮮的氣息,她深嗅了一口,隨即將少年更重地推開了去,謝泓身子弱,被她這個鄉里來的女人這麼一推,便稍顯踉蹌。
“謝郎獨自前來?”這情景荒謬得讓巫蘅想笑。
“也不是獨自。”不知想到了什麼,巫蘅能看到他的臉色恢復從容,甚至隱約起迷離溫潤的笑,“桓瑾之過目不忘的小姑,我謝十二想見識一下。”
“什麼?”巫蘅一驚,瞠目結舌地看著他。
誠然,他們一個是不起眼的待嫁小姑,一個萬人擁躉的謝氏嫡子,若想要單獨見一面的確不容易。只是——
“謝郎欲與我獨處,莫非是要壞我清白?”令她不得與桓瑾之相好?
被她這麼一質疑,謝泓竟覺得有幾分好笑,他負著白袖下的手,挑了眉梢道:“女郎這是折煞謝某人了。不過好奇耳。”
說罷,他又似是困惑地問道:“女郎不準備摘下面紗示人麼?”
巫蘅冷笑:“我若不揭,謝郎這是不放我走了?”
“這句倒是所言非虛。”
他那麼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真是讓人恨得牙癢。
“方才那人仰馬翻之景……”
巫蘅好奇探究的話被他打斷,“是謝某所為。”
刻意製造流民的混亂,趁此機會將她偷帶出,竟只是為了看她一眼?
“謝郎所為不值。”巫蘅搖頭替他惋惜。
謝泓這樣的人不可能給自己留下什麼汙點,此事若要善後,陳郡謝氏定要又放錢財。為了睹她一眼,勞民傷財,實在可惜。
但顯然,巫蘅錯估了陳郡謝氏的家底。於謝泓而言,襟袖一揮,身後便是玉山千座。
他們的人生,從來便是巫蘅連仰望都目之不及的。
“本來只為好奇,的確不值,但此刻,”謝泓搖了搖頭,他的目光復又清湛,那一縷眸光冰澈如冷玉,他逼近了一步,“我更想知道,你是不是,我要找的那個人。”
他要找的那個人?
巫蘅一怔。但她搜腸刮腹所能想起來,此生與謝輕澤有交集的,便是湖心亭外遭他取笑之事。
謝泓作為天下名士,識人無數,他怎麼會對一個心思狡賴、油嘴滑舌的女人動什麼念頭?這樣的婦人,他哪怕是看上一眼,也都是汙了自己的雙目吧。
她抿了抿唇道:“謝郎,你要找的——是心上人,還是所憎之人?”
“於你而言,有何不同?”謝泓此時奇怪之事是,任何一個女人在他面前,都是知無不言的,他從無須拷問便能輕易套出一個女人話,可是巫蘅太令人驚訝。
“沒有不同。”巫蘅的手自幕籬的皂紗下掩住粉唇,她笑,“若是謝郎心上女子,賤妾自然稱自己是,若是所憎惡的女子,能得到謝郎的惦記,也是一生福分。那賤妾,還是說自己是。”
這句話之後,謝泓的臉色一沉。
他竟是又後退了一步。
這婦人原來比他想象之中差了太遠,竟也是個狡賴善變的。他心裡微微失落,卻也有種放鬆之感,他又是一陣輕聲低嘆。
“謝郎很失望麼?”
“談不上。”謝泓鎮定如流水的聲音,在整個僻靜的院落響起,“你配不上桓瑾之。我要告訴你的是,別動瑾之的念頭,你在此立誓吧。”
這倒好笑了,巫蘅便真個放肆地笑了出聲,“賤妾為何要聽謝郎的?”
竟還沒有退意麼?
謝泓薄唇一斂,“若是小姑不想衣衫盡解地躺在謝泓懷裡出去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終於見面了——
後面會有女扮男裝的啦,謝泓會一點點發現:嗯,這個女人應該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