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向“亡靈之塔”這邊奔過來,我腦子裡就曾浮起過瑞茜卡的影子。或許她早就葬身河底、分身魚腹了,無論之前她有多少赫赫有名的戰功,都會隨著這次消失而化做五角大樓資料庫裡的一疊黑白檔案。
不管她來北海道是抱著什麼樣的目的,不管後續追殺而來的間諜奧斯卡和“龐貝”將採取何種手段搜尋她,我想瑞茜卡的一生都該蓋棺論定了。
“你分心了,想到什麼?”關寶鈴被陽光刺得閉上了眼,睫毛不停地顫動著。
我再次提氣加快奔跑速度,不想讓她猜透心事。
“我想到了失蹤的瑞茜卡,你呢?”她苦笑著長嘆。
為了避免被好事的僧人們打擾,我離開水面後,直接越過圍牆,連月洞門也懶得走。我想自己身上的水肯定已經結冰了,雙腿一屈一伸的時候,衣服變得硬梆梆的,並且發出“咔咔”的薄冰碎裂聲。
“北海道之行,跟‘黑巫術’有關的,只有她。也許我跟她遇到的時間太短暫了,沒來得及細談。我總覺得,我們之間是有著某種聯絡的,因為就在她消失以後,我彷彿能時時感受到她的存在,就在某個遙遠的地方。風,真是奇怪,我覺得,她沒有死,而是進入了海底那個巨大的建築物裡……”
我忍不住低頭,仔細凝視著她的臉。
“真的?你為什麼不把她的存在畫出來?”以她的畫畫功力,應該能很直觀地描繪出心裡的想法。上次她做那個怪夢的時候,我就有過這種考慮。
“不,我看不到,只是模糊的感覺。她行走、她坐、她奔跑的時候,我都有感覺——”關寶鈴睜開眼睛,迷惘而困惑地長嘆著,忽然追問了一句:“告訴我,她是什麼人?”
此刻,我們已經進了“通靈之井”的院子,關寶鈴的頭髮硬硬地垂在肩後,像是重新做了一個最新潮的“鋼絲拉直”髮型。
我依依不捨地放她落地,同時回答她的問題:“她是記者,一個普普通通的美國記者。”
“銀色蒲公英”的真實身份只存在於美國人的絕密檔案裡,沒有告訴關寶鈴的必要,那樣只會增加不必要的危險。
關寶鈴抹了抹額頭上的水漬,看著我的眼睛,忽然露出一絲苦笑:“風,別瞞我,其實我能感覺到她的真實身份,也知道她到北海道來的目標,只是不敢確定——我不是她,為什麼會感覺到她的某些想法?”
我楞了一下,但隨即搖頭笑著:“先做正事要緊,這些話,以後再說。”
井水很平靜,並沒有預想中的波濤翻滾的怪異情景,關寶鈴覺得有些失望,繞著井臺轉了幾圈,迷惑地自言自語:“怎麼?難道這次的祈禱不夠誠心誠意?竟然沒能感動上天?”
水仍舊那麼清,似乎本身存在某種神奇的淨化功能,任何時候來看,都會保持同樣的清澈動人。我曾親眼看見鼠疫的血滴進去,被稀釋掉的程度要比在普通的水裡快兩倍以上。
蕭可冷是第一個跟過來的,後面是如影隨形的小來,兩人手裡的槍都已經開啟了保險栓,保持隨時都可以精準發射的狀態。
我迅速迎過去,低聲吩咐:“擋住月洞門,別放一個僧人過來。”
我希望如果真出現神諭的話,只讓我跟關寶鈴看到,千萬別傳揚得滿世界都知道,失去了主動的先機。大亨的朋友遍天下,但敵人的數量也同樣保持著跟朋友一比一的比例。朋友自然希望大亨破除詛咒,重振雄風,那些敵人的意願則是恰恰相反,他們會恨不得大亨一輩子ED下去,並且從此一蹶不振。
如果神諭會告訴我們解救大亨的唯一辦法,這將是一件最應該謹慎保密的事情。
蕭可冷警覺地低聲叫著:“風先生,多加小心,千萬別弄出像上次一樣的消失事件來!我沒法跟蘇倫姐交代,拜託了!千萬拜託了!”她臉上的肌肉線條因過度焦灼而古怪地扭曲著,牙齒一刻不停地咬著嘴唇,已經在下唇上留下了一排觸目驚心的血印。
不等我有任何回答,小來也跟著氣喘吁吁地低叫起來:“風先生,有什麼怪事,讓我先上,您千萬別孤身冒險。否則,要我這樣的兄弟還有什麼用?孫龍先生也說過,如果咱們兩個中間,一定要有人先死,就一定是我。就算我苟且偷生回去,他也會親手斃了我!”
我知道,自己面對的不僅僅是蕭可冷與小來,他們身後還有更多關注我的人。
蕭可冷回撤到月洞門之前,向關寶鈴連看了幾眼,無奈地縱聲長嘆,對我的一切責問、不滿、怨艾盡在嘆息之中。
風很冷,我極力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