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會是這般情境,他瞬也不瞬的死盯著呆木那雙手,那是一雙水晶般通透易碎的手。
白雪知道方才呆木雖然是取了巧,他用的法門和王霸一樣,都是藉助了大槍本身的運轉起來的力道,他做的只是改變了用勁的方向而已。
可世上事知易行難,若沒有這樣的一雙手,剛剛徒手抓住狂舞起來的霸王槍的槍尖,且不論那槍尖的銳利,便是那股強大的冠絕無論的力道也不是人手所能去觸碰的。
這到底是一雙怎麼樣的手。
藍天還是剛才的藍天,陽光還是方才的陽光。
可一切都變了。
王霸已經奄奄一息,他本是個笑起來很羞澀,有著大好前途的年輕人,可現在,他已經要死了。
這樣一個秋高氣爽,萬物躁動的季節。
年輕人實在不該死。
白雪的心裡在不住的嘆息,他雖然厭惡死亡,可死亡偏偏如影隨蹤的跟著他。
無論他到了哪裡,死亡就走到了哪裡。
若要說以前的死亡,他或是無能為力,可這個年輕人,是活生生的在他面前倒下。
白雪本該有機會勸阻他的,可惜,一切都太遲了。
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老朋友白髮人送黑髮人。
即便是龜大爺這樣的人,他的老眼裡已有了混濁的淚水,他本以自己的兒子為驕傲的。
現在,兒子就死在他的面前。
這實在太過殘忍。
第二百七十五章 謀字訣成
人為什麼要殺人。
這本是一個無解的問題。
“我不後悔!”
王霸的眼神已經開始渙散,他緊握著他父親的老手,目光卻望著白雪。
白雪道:“我知道。”
王霸勉強道:“我………我……盡力了……”
白雪的眼中也有了水花,他只覺得眼前一片模糊,道:“我對不起你!”
王霸顫抖著搖搖頭,又看著他老父,努力提起一口氣,掙扎道:“我…有沒有……給你丟臉!!”
“沒有!沒有!!”龜大爺雙目赤紅,面上全是鼻涕眼淚,已是老淚橫流,他暴叫道:“哪個龜兒子敢說你半分不是!老子去幫你把他剁成肉醬!!!”
“那…就好……”王霸說完他人生的最後一句話,撒手而去。
他真的還年輕,才二十四歲。
可惜已經死了。
白雪慢慢的走過去,走到牆角,他展開左手,握住那霸王槍槍桿。
冰涼,沉重還有霸氣。
他一用勁,“呼”一聲將槍從牆裡抽了出來,頓時,“嘩啦啦”那堵並不算結實的泥牆順勢倒塌了下來。
白雪任由那泥牆倒在自己腳下,看也沒看一眼,他的眼睛一直盯著呆木。
呆木依然是那麼微微駝著背,雙手下垂,一副打了霜的黃花菜模樣。
白雪道:“你不該殺了他。”
呆木冷笑,他是個殺人的人,這世上很少有人比他更明白——死。
江湖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就在那一瞬毫釐之間,這其中的差距已經千萬裡之遠。
他如果不殺王霸,反而倒在王霸的槍下。
此刻,只怕連個為他哭泣,為他報仇的人都沒有。
那麼,這世界對他難道就公平了嗎?
所以,他只有冷笑。
若要說呆木心中唯一一絲的遺憾,便是這個對手實在太年輕了,還沒來得及好好的看一眼這個世界,不過他沒有看到這個世界也是好的,只因世上之事醜陋的太多,少些見識,沒準還能多些快樂。
呆木的心裡早已沒有了快樂,像他這樣的人,感情是最多餘的東西。
白雪又何曾不知道你死我亡的道理,可他還是忍不住的怒氣,他在恨呆木不該在已經勝利的情況下最後補上殺人的一掌,更在恨自己為何沒有去攔住王霸。
“我早知道他不是對手,為何還要任由著他去送死?難道所謂的尊嚴和榮耀真的比生命還重要嗎?”
為了一點虛無縹緲的東西,而獻出一條年輕鮮活的生命,這究竟值不值得?
白雪已經拿起了王霸的槍,他的右手無法用力,單憑一隻左手能否控得住這七十九斤的大槍呢。
即便可以,前車之鑑在此,他又有怎麼樣的取勝之道呢。
呆木還在冷笑,這一次,他在笑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