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小院子裡。同在電影裡看見的那些肅潔整齊威嚴的審訊室不一樣,派出所的幾間房子都很破舊,裡面有非常破舊的辦公桌,幾把吱啞作響的椅子,氣味又黴又溼,很刺鼻。
“你,出去院子裡靠牆站著。”穿夾克的中年男子指著我說。
昏暗的燈光下,我見到一張浮腫的臉和一雙疲憊的眼睛,顯然是工作過勞的緣故。
將近半夜十一點,又有風,我凍得上下牙齒直顫磕。我偷偷透過窗子往屋子裡望,兩個俄羅斯妓女坐在左面的屋子裡,滿臉不在乎,其中一個還掏出煙來吸。
47。西北尋歡行(5)
也許她們屬於“國際友人”,沒有警察過來干預。
大約過了十分鐘,田紅生從右邊審訊室走出來,站在我身邊。他此時的表情倒很輕鬆。“……沒事的,就是罰錢,馬上招認,罰五千元了事。”田紅生邊說邊跺腳後跟,看樣子馬上要哼小調。
我心裡暗氣,什麼也沒幹,陪他們乾站這裡挨凍。又是一陣絞痛,我極力忍著,覺得馬上就要拉褲子裡面了。
半小時過去了。兩個俄羅斯妓女溜達出來,一人手裡拿著一張罰款單,輕盈地朝門口走去,其中手指夾煙的女郎,在臨出門的時候,還朝田紅生和我使了個嘲弄的媚眼。
將近午夜,我和田紅生凍得臉都感到麻木。我們透過窗玻璃,看見付龍一直哭喪著臉在那裡又聳肩又搖頭地申辯什麼。
“……我什麼也沒幹,我沒嫖妓……”付龍被一個保安揪著衣領推出門,然後那個保安把大靴子蹬在他屁股上,一腳把他踹到院子裡的一棵大樹下。
出乎意料,樹背後人影一晃,一個原本坐在地上的人站了起來。昏暗燈光下,見到一個身材矮小的農民模樣的人,他的一隻腳被拴在樹根上的一根鐵鏈上。
保安很敏捷,拿起另一隻空腳鐐,拴住付龍的右腳。“嫖妓還不認罪,先拴拴你再說。”
說著話,他又踢了踢與付龍拴在一起的那個人,“想好了嗎,在銅廠偷了多少銅?藏在哪裡?”
“……我真沒偷,真沒偷……”那個人狡辯著,故作可憐狀。
過了十幾分鍾,見派出所的警員都在屋子裡打盹,田紅生回過頭,用右手捂在嘴上做喇叭狀,小聲呼喊著,“付龍,認了吧,罰了錢就可以走人……”
付龍正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閉著眼蹲坐著。他搖搖頭,很大聲地說,“我又沒幹成,憑什麼罰我七千塊!”
看來這王八蛋認罪態度確實不好,罰錢都比別人多兩千塊。
“……求求你了,認了吧,交了錢我們就可以回去了。”我捂著肚子,幾乎是在哀求付龍。
我的褲子又涼又溼,確信已有液狀物在裡面。啤酒、冷風,加上這近兩個小時的風中罰站,此夜真讓我今生難忘。
“不許交談!”一個年輕的便衣忽然走出來,向我們呵斥著。他走到離田紅生和我不遠處的牆角,解開褲子小便。
小便後,他走到田紅生和我面前,說,“你們倆可以走了……喂,那個姓付的,我們準備通知你們單位,讓你們保衛部門來領人……”
這句話真管事,付龍一下子跳起來,“……我認罪,我認罪,我交錢,我交錢……”他磕磕巴巴地說。
年輕便衣點著一支菸,慢條斯理地說,“你的態度很不老實,根據《治安管理條例》,罰你一萬塊!”
“……我只有四千塊,饒了我吧。”付龍嗵地一聲跪在地上。
“……我這還有三千塊,首長,通融通融,罰七千算了。”田紅生哈著腰走到年輕便衣處,為付龍求情……
“您辛苦,您辛苦,同我們這樣的犯罪分子作鬥爭真辛苦……”付龍倒退著走出派出所的大門,同時雞啄米一般地不斷向那個送我們出來關大門的年輕便衣道辛苦。
看他那副衰樣,顯然他都不敢相信自己能被放出來似的。
回到賓館,吃了藥,洗了熱水澡,換了衣服,已是東方露出魚肚白。
我四肢攤開躺在床上,問正坐在椅子上咀嚼牛肉乾若無其事地看CHANNEL V音樂電視的田紅生為什麼替付龍交錢。
“……交了罰款就可以走人,萬事大吉。付龍太財迷心竅,他交不出錢真被扣住的話,肯定咱公司的人會知道,到時候他也會把咱倆供出來,扯進去……破財免災嘛。”……
薑還是老的辣。我又發現了田紅生深沉的另一面。
48。北京,北京(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