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續的高熱讓我全身無力。這一刻,從傷口傳來的清爽感覺,便越發的顯出一種讓人難以抗拒的舒適——這可不是好現象,我的身體已經開始變得軟弱了。
手臂往回一抽,卻沒有抽動。渾渾噩噩的頭腦中忽然掠過了難得的清醒:楚德始終不讓軍中的郎中給我治療,找來外面的郎中,是為了更有效的傳播我被下在牢中的訊息嗎?換句話說,郎中既然可以把訊息帶到外面,也就是說,在某種條件下,應該也可以把我想要他傳播的訊息帶出去……
問題是,我現在身無長物——通身上下最值錢的東西不過就是頭髮上的木簪,我該拿什麼來收買他?如果讓他到指定的錢莊去領賞銀,只怕會將更多無辜的人牽連進來……
思緒紛亂之中,只覺得一滴溫熱的液體滴答一下,落在了我裸露的手臂上,然後又是一滴。
心頭猝然一驚,情不自禁已經睜開了雙眼。
狹小的視窗外面,天色已經黑透了。油燈亮在草蓆的旁邊,燈光搖曳中,我只看到一顆灰白頭髮的腦袋俯身在我受傷的左臂上。怎麼看都只是一個衣衫簡樸的老人家,外表沒有絲毫的出奇之處,走在大街上也決不會讓人看第二眼……
但是,他微垂著腦袋的樣子,不知怎麼,竟透著幾分莫名的眼熟……
我的手臂微微一抖,卻被他用力的按住了。他整個人看上去依然紋絲不動,只是正在上藥的手微微的顫抖起來。
我只覺得呼吸驟然間困難了起來。也許是因為心跳的過於激烈,連帶著整個身體都開始簌簌發抖。視線飛快的掃過柵欄外全副武裝的守衛,閉上眼,把頭微微的側向了一邊。
最初的震驚飛快的沉積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濃烈的的恐懼。這個瘋子,怎麼能想到用這樣瘋狂的法子混進大牢裡來?當真以為楚德只是一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武夫麼?
我哆哆嗦嗦的拽過鐵鏈,朝他身上用力摔了過去,竭力讓自己的聲音象以往一樣的蠻橫:“滾出去,我不用你們假慈悲!”
郎中手忙腳亂的向旁邊閃了過去,立刻聲音悽慘的大喊了起來。柵欄外的守衛露出一副司空見慣的表情,連忙開啟了牢門。
就在此刻,守衛的身後突然伸出一隻手將牢門重重的合上了。緊接著粗大的鐵索繞了回去,啪的一聲扣上了鐵鎖。
我的心猛然一沉,一點涼意慢慢的透了上來。
守衛的身後,閃出了一個身穿黑色鎧甲的男人,方方正正的一張黑臉,濃眉下一雙狹長的眼睛爍爍生光,唇邊一縷淺笑,似得意,又似嘲諷。
這人我雖不熟,卻也認得出是戰死在赤霞關外的前鋒參將姜巳的族弟姜援。
姜援的一雙利眼在那郎中身上轉了兩轉,突然咯咯笑道:“果然有不怕死的願意自投羅網。怎麼,連臉都不敢露出來麼?”
郎中慢慢的站直了身體,似笑非笑的衝著姜援作了一揖,賠著笑臉說:“這位軍爺說的是什麼,小老兒竟是聽不懂的。”
姜援又是一笑,擺了擺手,柵欄外面立刻轉出了一個灰白頭髮的老頭子,相貌和牢房中的郎中一模一樣,只是身上長袍略顯凌亂,黑瘦臉上,一雙小眼睛顯得驚疑不定。
雖然心中已有預感,但是眼前真切的看到這一幕,我心頭還是漫起了一陣窒息般的痛苦。
“怎麼樣?”姜援冰冷的目光掃過了我的臉,轉向了郎中,又是冷冷一笑:“用不用請家屬來驗明正身哪?”
郎中站直了身體,伸手在頭頂抓了兩把,拽下了一個套子樣的東西順手扔在了一邊,漫不經心的笑了笑:“這老傢伙白收了我兩千兩的銀票。沒想到轉頭就去告密——這樣的錢也想拿雙份麼?難怪人家叫你肖老貪,真真是一點沒有叫錯。”說著回眸一笑,翠綠如寶石般的美眸昏弱的燈光下流轉生姿,一片波光瀲灩。
我的胸口象被什麼東西塞滿了,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是身上控制不住的發抖,一陣冷一陣熱,眼睛也不爭氣的酸熱起來。
風瞳不再理會姜援,大搖大擺的又走回我身邊坐了下來,拽起我的衣袖,繼續包紮剛才的傷口。
他這副什麼都不在乎的表情讓我恨得牙癢癢,我一把抓住他的領口氣急敗壞的大吼了起來:“走前我跟你說過什麼?!我是怎麼一再囑咐你的?!你又是怎麼答應我的……”
風瞳撲過來,猝不及防在我的嘴唇上啄了一口。
涼幽幽的,是他特有的清爽的味道。
我怔怔的看著他,他的綠眼睛裡滿滿的都是笑意。卻在成功的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