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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時要放一下,否則雞會憋死。

“奶奶,這樣捏有什麼用呢?”

我不討厭雞,它們的毛總是光潔漂亮,小雞更可愛,像只笨鳥,但我可不願意傻瓜一樣站著,手裡還捧著只老翻白眼的瘟雞!小文卻興奮之極,還給我出了個壞主意。

“姐,你使勁把它悶死,到時你吃兩個雞腿,我吃兩個雞腿。”

小文喜歡吃雞腿,他眼中的雞應該長有四條腿,這不是鬼話麼?我才懶得理他呢!後來這隻雞還是沒搶救過來,媽媽只好忍痛把它殺掉。奶奶除雞毛時,媽媽又到雞籠那兒看了看其他的雞,回來時臉黑得像鍋底。

“歪歪倒倒,只怕都沒用了。明日早上再看看,要是不行,就做臘雞。”

媽媽說著找了幾顆土黴素,又碾爛了幾瓣大蒜,要我拿點水,配合她給雞喂藥。

就在這時,在廚房門口看奶奶殺雞的小文忽然跑了過來。

“媽媽,麻子果叫奶奶去開會哩。聽講是批鬥會。”

我們家的雞蒔建在柴火間的側面,拐一個彎就到了菜園,有牆角擋著,我們自然看不見院坪上發生的事。

“媽媽,他們為什麼老批鬥奶奶啊?還有柺子伯伯,他們是兩公婆嗎?”

小文把梅伯伯叫著“柺子伯伯”,而且又說些沒油鹽的話,連我聽了都覺得蠢,可他卻常常笑得樂不可支,真是古怪。

“小文,你幫姐姐給雞喂藥,對,抓著雞腿,就這樣。天紫,雞嘴張開後,把藥和大蒜用手指捅進去,再給點兒水。”

媽這回沒有慈愛地去拍小文的臉,而是板著面孔給一隻蘆花雞灌了藥。西沉的太陽把餘暉灑在媽媽和我們身上,仰望著媽媽,我發現她的每一根睫毛上都亮閃閃的粘滿了陽光屑子,絨絨的汗毛細細軟軟,美麗的臉上有了風霜的印子,特別是眼角邊已經有了皺紋,臉色也有些暗黃,還有,媽的手不再嫩蔥,手背變黑了,手指變粗了,不知這樣的手比劃蘭花指時會是什麼樣子。我心裡替媽惋惜著,媽卻全然不知。她嘆了口氣,嘟噥著去看奶奶,一邊走一邊拍打著身上的灰塵,背影裡透著疲憊。

“雞啊,你們全活下來吧。不要死,死了我媽媽和我奶奶要哭的。雞啊,我求求你們。”

《我的1968》 第三部分(5)

小文忽然喃喃地祈禱起來,而這時我們也真的聽見了媽媽的哭聲。我和小文把喂好了藥的雞一扔,跑了過去。剛拐過牆角,我們就看見奶奶躺倒在地上,嘴裡呻吟著。媽一邊拖奶奶起來,一邊對著老泉和另外幾個後生大喊大叫。

“……你們太不象話了,地主婆怎麼的?地主婆就可以由著你們拉拉扯扯?由著你們推推搡搡?地主婆就不是人?瞎你們雙眼的,好歹你們還要喊她叔婆,虧你們下得了手!”

媽媽說到後來,語聲中已沒了哭音。朦朧中,她的眼睛因憤怒而晶亮如星。老泉和那幾個後生不作聲,只是不屑地注視著坐在地上“哎喲”“哎喲”叫喚的奶奶。

“裝死!”我聽見老泉這樣小聲嘟噥了一句。

“奶奶,奶奶,你怎麼啦!”

我和小文撲過去,攙住奶奶的胳膊想扶她起來,可奶奶實在摔得厲害,手腳滲著血,她的腰也好像受了傷,怎麼也挪不起身。

“裝什麼樣啊,起來起來!”

老泉似乎有些後悔自己剛才的粗魯,看情形奶奶是他推倒的。果不其然,另外一個後生邊拉奶奶邊埋怨老泉:

“老泉,你手力也太大了,你看,她起不來了,這可怎麼辦呢?”

老泉撓撓頭,終於在媽媽的罵聲中和另外兩個後生把奶奶抬進了屋。但臨了卻又指著奶奶的鼻子大聲道:

“別看我叫你叔婆,你可是個壞份子。我們貧下中農對壞份子是從不手軟的。你要是裝病,那就先把你打翻在地,再踏上一隻腳,讓你永世不得翻生!”

老泉悻悻地摔門而去。另兩個後生倒還好,留下來和媽媽講了幾句寬慰的話才走。走了兩步,又回來告訴媽媽,說等下的批鬥會媽媽還是要參加的。

“在曬場開。自己帶凳子。”

“……天殺的,斷子絕孫的……”

奶奶的罵聲從巷子裡飄散出來,本來木樁般豎在暮色中的媽媽立即旋了進去,接著從裡面傳來她倆壓抑著卻仍然很刺耳的聲音。

“你罵,罵,自己還不曉得矮人一頭,偏要充高抵炮眼,你叫我怎麼幫你去求人喲!每次總是這樣,要我給你揩屁股!”

媽媽對奶奶火藥筒似的脾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