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真實,不是一場夢幻。
思及昔日同袍,如今還在的又有幾人?
神情有些木然,眼圈卻開始發紅,還沒舉杯,就已經醉了?
心思浮動間,樂工已換了調子。
從激昂變得厚重,孟清和倏然回神,按了按額角,發現沈瑄正在看他。
“可是哪裡不適?”
“沒有。”孟清和不想在這樣的場合過於引人注目,低聲道,“不用擔心,我一會就好。”
縱然如此說,沈瑄仍握了一下孟清和的手腕,“有事告訴我。”
“恩。”
兩人的交談只是瞬間,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在《天命有德之舞》之後,朱盤烒特獻上新舞,伴隨著身姿曼妙的引舞入殿,孟清和的神經也為之一鬆。
當真沒想到,光著膀子上戰場的寧王,竟然還有如此才能。
或許是為了讓朱棣安心,凡是被另封的藩王,如寧王,代王,齊王,岷王,谷王等,都在不停發掘打仗以外的各項才能。
著書立說,詩詞歌賦,種田養花,俗樂雜曲。
總之,無論是陽春白雪還是下里巴人,總要有個寄託。
豐富精神生活最安全,只要不像寧王父子玩魘鎮,皇帝壓根不會管。
豐富物質生活風險比較大,如谷王買賣人口,岷王建造豪宅,代王收兩茬稅,都被皇帝嚴令斥責過。
作為朱老四的兄弟,經歷過建文朝的風風雨雨,基本沒有不識趣的。
因魘鎮一事被天子斥責,寧王朱權特命世子進京,以徐皇后千秋節為名獻舞。為的是向皇帝表明態度,當初共分天下一事,他早就忘了。如今對軍事也不感興趣,只一心從事文化藝術創作,所以,陛下大可放心。
朱棣相信與否,不是朱權能夠左右的。但朱權的態度擺出來,的確為兒子的京城之行鋪平了道路。
宮宴之後,永樂帝賞賜朱盤烒和朱有燉各紗二十匹,紵絲二十匹,彩絹二十匹,鈔萬錠,及羅帕金扇等物。
寧王世子和周王世子入宮拜謝,龍心大悅,命二人留京至八月,再行折返。
當月,天子下令南京工部營造平王府,北京工部造漢王府和趙王府,並令工部督改定國公府。
王府尚未動工,卻有御史上疏彈劾,定國公府改建違制。朱棣直接一巴掌打回去,朕批准的,哪涼快哪歇著去!
彈劾奏疏被駁回之後,沈瑄上疏,府邸改建已成,請歸北京。
意思很明白,反正公侯的府邸都是前後三堂,三門九架,差別不大,與其整日被御史盯著,不如干脆不動,只換一塊門匾,萬事大吉。
既然不在南京久住,大面上過得去就行。
“去歲今春,韃靼數敗瓦剌,鬼力赤有意北進,也孫臺,阿魯臺,馬兒哈咱妄圖南下。入秋之時,即為韃子寇邊之機。為保邊塞不失,請陛下準臣北歸。”
朱高煦和朱高燧隨後上表奏請歸藩。
朱高煦放不下他的田,朱高燧放不下他的互市。
工部上言,王府沒建好?
沒關係,都司衙門擠一擠。
禮部表示,親王儀仗要備好?
不必,幾匹快馬引路,紅羅曲蓋,王旗一打即可,其餘的紅紙燈籠,杖鼓面板,完全用不上,拖時間,費事。
不和禮儀?
禮儀也是人定的!孤又沒違制,你管得著嗎?
一番爭論,永樂帝站在了兒子一邊。
朱高煦和朱高燧得以輕車簡從,趕在七月前出行。漢王妃和趙王妃沒有隨行,王府還沒建好,總不能一起到都司衙門裡擠一擠吧?
兄弟倆的家眷,至少要到年底才能北上。對此,朱高煦和朱高燧習以為常,漢王妃和趙王妃不捨,卻也沒其他辦法。
朱高熾親自出城送兄弟北上。
聖旨許平王不就藩,並在南京和山東分別建造平王府。
希望朱高熾能登上皇位的大臣,仍有所期待,朱高熾自己卻沉寂下來,便是有人再想做些什麼,他不配合,也是投鼠忌器。
孟清和在沈瑄之後啟程。
原本,他該和沈瑄一同北歸,但邊塞傳來急報,沈瑄奉皇命提前出發。
孟清和只能留下,一直等到皇帝親書的定國公府匾額掛起,才收拾行李,動身返回大寧。
臨行之前,宮中又有賞賜發下,連同給沈瑄的恩賞,一同送到了孟清和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