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面色陰沉,這些時日,解縉等人鼓動京城軍民耆老上表請立皇太子,他壓著不批,就是給朝中提個醒。不想還是有人硬要往死路上走,怎麼,真當他做了皇帝就會手軟?
永樂元年剛過去多久?是不是法場上的血幹了,讓他們忘記了劊子手的刀有多利?
朱棣遲遲不說話,臉上怒意昭然。
沒人會傻到以為皇帝的怒火是因沈瑄而起,很明顯,跪在地上的陳瑛等人才是起火的源頭。
龍有逆鱗。
不小心碰到了,不見血,不會善罷甘休。
良久的沉默之後,朱棣終於開口道:“定遠侯有何言,儘管道來。”
“稟陛下,臣參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陳瑛私營家將,窺伺皇子,窺探軍機,汙衊朝臣,有犯上作亂之嫌!”
聲音鏗鏘有力,正氣十足。話落,尾音猶未絕,仍在殿內迴響。
滿朝文武都有點傻。
定遠侯在奉天殿中說話的時候不多,完全就是沉默寡言的最佳典範。
今日竟然當堂彈劾朝臣,還是彈劾都御使,言官?
武將中出了一個興寧伯,足夠讓文臣們頭疼了,定遠侯也要仿效行之?
文臣參武將,這是常態。
武將參文臣,也不是說不過去。
但是武侯彈劾言官,簡直是要逆天!
沈瑄的親爹是侯爵,乾爹是皇帝,兄弟是皇子,洪武帝是他幹爺爺,成國公是他摯交,信安伯是他好友,皇帝的小舅子被他踢出府門,照樣笑呵呵給他說好話,宮中的徐皇后更是視他如親子!
勳貴,武將,皇親。
諸多身份集合在一起,一旦沈瑄的戰鬥力爆發,和他對著幹的百分百就要倒黴。
打嘴仗,找死。
鬥毆,死得不能再死。
陳瑛突然後頸發涼,他突然意識到,敢惹上興寧伯,牽扯出定遠侯,意圖向朱高煦和朱高燧身上一起潑髒水,絕對是向天借了膽子。
腦袋發熱的同時,他偏偏忘記了,膽子再大,刀子砍下來,照樣要死。
“臣參都察院左副都御使陳瑛犯上作亂!”
沈瑄話落,孟清和立刻附議。
痛打落水狗,這技能,他熟!
定遠侯和興寧伯先後呼應,一人給了陳瑛一棍子。嫌不過癮,順便又踹了兩腳,專往臉上踹,不留個腳印絕不算完。
陳瑛彈劾孟清和的幾項罪名,直接被扔到一邊,不屑於提起。
從根本否定陳瑛的品行,將他徹底打落在地,狠狠蓋上一個犯上作亂,亂臣賊子的大戳,誰還會揪著孟清和同沈瑄私授金錢的事情不放?
沈瑄和孟清和站出來了,作為另外兩個當事人的朱高煦和朱高燧也沒有繼續保持沉默的道理。
朱高煦和朱高燧都十分清楚,歸根結底,興寧伯會有這場無妄之災,定遠侯被無辜牽涉其中,起因在於自己。
兄弟倆很是默契,前後腳出列,行禮,給架在陳瑛腳下的火堆狠狠潑了兩桶油。
敢做,就要有承擔後果的勇氣!
讓這老匹夫找麻煩!
燒不死你也要扒層皮!
朱高煦當殿再提就藩一事,朱高燧高聲附和,當著老爹和群臣,兄弟倆一臉的愧色,不彈劾陳瑛,只是一口咬定,興寧伯和定遠侯無辜受累,都是他們的關係。真要問罪,也該是問他們的罪,同定遠侯和興寧伯無干。
“父皇,兒臣同興寧伯確有書信往來,卻多為屯田及戍衛邊防之事,並無不可對人言之處。”朱高煦道,“兒臣竟不知,如此亦是罪過!兒臣知錯!”
朱高煦說完,朱高燧繼續補刀:“稟父皇,兒臣已令人將平日所寫書信收到一起,可到殿上與諸公一觀。諸公若還覺得兒臣同興寧伯有密謀,兒臣自願領罰!不過,”朱高燧冷笑一聲,“也請諸公將與同僚的書信借給小王一觀,不用他人,只陳御史同解學士即可,也好讓小王知道,什麼才叫君子之交。以後與人書信,也好有個參照,免得陳御史這般憂國憂民之士勞心勞力,派人密切關注小王的一舉一動!”
朱高煦所言是誅心,朱高燧明擺著是要殺人。
話說得直白,話裡的意思卻拐了幾個彎。揪出瞭解縉,也坐實了陳瑛犯上不敬的罪名。
自父皇登位,朱高煦和朱高燧都收斂了不少,但這不代表他們會任由別人騎到頭上去。他們不找別人麻煩就好了,上杆子找他們麻煩,覺得日子太平淡,想找些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