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
“沒有做過小偷,怎麼和小偷在一起?”
我向他說起了自己這些天的經歷,說起了自己如何打入盜竊團伙,如何和各種各樣兇惡的盜竊分子周旋,他不相信,他說臨近春節,報社早就放假了。
我說出了那個派出所的電話號碼,還說了那名警官的名字,我說我的情況他全部知道。我還說起了我工作的報社的名字,還有報社的值班電話,報社領導的名字。我說我的情況他也知道。每次我出門暗訪的時候,報社只有極少數幾個相關領導知道我去了哪裡,去幹什麼。
年輕的警察出去了,年長的警察留下來和我聊天,他問我都暗訪過一些什麼,暗訪過的那些行業內都有些什麼秘密。我說起了我以前暗訪的一些經歷,說了職業乞丐裡的金字塔結構,說了職業賣血者的無奈和無助,說了鍵盤手和酒託的無恥與秘密……他不動神色地聽著,偶爾拿起筆在紙片上劃一下。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年輕的警察進來了,他悄聲向年長的警察說著什麼,我看到年長警察的眉毛輕輕地跳動了一下,點點頭。
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得到了驗證。
那天,在派出所裡,我還與蟋蟀單獨交談。蟋蟀的經歷讓我震驚不已。
半年前的夏天,北方一個炎熱的午後,知了在樹葉里長聲嘶叫,野狗躲在屋簷下吐著舌頭。初二學生蟋蟀和一名同班男生翻越校園的圍牆,來到了集市上。
農村的集市,十天才有一次。他們像飛出籠子的鳥雀,在短短的街道上,從這頭轉到那頭,又從那頭轉到這頭,目光瀏覽著有限的商品。後來,他們停在了一個賣棗沫糊的老頭跟前,老頭的棗沫糊放在一個巨大的葫蘆裡。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小偷組失控了(3)
那時候,集市已經快要散了,他們問老頭:“還有沒有棗沫糊?”老頭說:“有啊。”他們搖晃著葫蘆說:“這才有多少啊?能夠我們喝嗎?”老頭是個倔脾氣,他說:“你們喝完了,我一分錢不要;你們喝不完,喝多少碗算多少碗的錢,一碗五毛。”
他們提起葫蘆掂量掂量,感覺沒有多少,就放心大膽地坐下來,讓老頭把棗沫糊倒在瓷碗裡。老頭盛一碗,他們喝一碗,轉眼間每人已經喝了四碗。蟋蟀站起來搖搖葫蘆,感覺到裡面的棗沫糊並沒有少多少。他的手伸進口袋裡,口袋裡只有兩元錢。他悄悄地問那個同學,那個同學說他只有一元錢。
怎麼辦?到了現在,就是把毛驢吆到了半坡,能上去要上,不能上去也要上。坐下來,喝!
每個人又喝了三四碗,他們感到肚子裡像揣著一個籃球,壓迫得五臟六肺都不舒服。站起來,接著喝!
後來,他們一個人喝了十一碗,一個人喝了十碗,老頭驚訝地看著他們,揹著葫蘆揚長而去;他們相互攙扶著,慢慢地挪向學校的方向。
他們異常痛苦地走到了街口,聽到上課的鈴聲響了,然而,他們像臨盆的孕婦一樣行動困難,他們知道今天晚上回到學校一定會受到老師的懲罰。
後來,他們實在走不動了,就坐在街道邊的石頭上,呼呼地喘著粗氣,惴惴不安地想著將要到來的懲處。那時候,鄉村老師打起學生來,都比較狠,而家長絲毫也不會見怪,他們信奉“溝板子底下出秀才。”
這時候,一個染著黃頭髮的青年來到了他們面前,那時候的農村,染髮的人還非常少,染髮在老輩人眼中是流氓的標誌,而在蟋蟀這樣年齡的叛逆少年眼裡,代表的是有錢和時尚。蟋蟀他們不知道,那個染髮青年一直在旁邊觀看著他們,從他們坐在街邊喝棗沫糊,到現在他們坐在街邊愁眉苦臉。兩個涉世未深的少年對陌生人毫無戒備心,他們對任何人都沒有設防,他們以為所有人都會像他們一樣簡單得像一張白紙。
染髮青年說自己剛剛從南方一座著名的城市回來,那時候,這座城市的方言經過電視劇的傳播,成為了一種比普通話更高貴的語言,染髮青年幾句惟妙惟肖的捲舌音讓蟋蟀們相信這個青年就是財富的象徵。
染髮青年說自己在南方一座外國人開辦的工廠裡做事情,低頭抬頭看到的都是高鼻深目的老外,工廠裡也有很多像蟋蟀這樣的少年,他們一月的收入就有幾千元錢。染髮青年那張能把稻草說成金條的嘴巴,給蟋蟀們描繪出了一幅美麗場景,讓蟋蟀們心馳神往。那些年,蟋蟀家庭全年的收入也僅有一兩千元。
蟋蟀說:“我想去南方,可是我沒有車費。”
染髮青年說:“我先替你墊上車費,以後從你的工資里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