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出來的是一個約摸六七歲的俊秀男孩。
他向站在門口的先生鞠了一躬,才也跟那些孩子一樣,蹦蹦跳跳地往東邊山麓而去。
“是小凡!”韋珮珠驚喜地叫。
史海忙也微笑點頭,道:“我們跟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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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凡拐過山坳,從半山腰一路奔下,走過青草池塘,走過田間小徑,到了離村落略略有些距離,水邊獨居的五間清廈瓦舍,粉牆,青瓦,木格窗。
瓦舍四周,新栽的桃樹又已成林。
轉過山坳,到了正面。看那房舍掩映在遍地都是紅如霞、白如雪的桃樹叢中,潺潺流水之音近在耳邊,一切都是那麼寧靜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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槿籬圍就的曠朗院落裡,抄手遊廊上放著一張楠木紅漆桌案,三把椅子。
遲自越正在擺飯。
幾碟小菜,外加一大碗香氣四溢的新鮮魚湯。
顯然,他對這樣的家務活已經很熟練,並且樂此不疲了。
他時不時看看一旁正在給他繡一件長袍的真娘,往日的沉鬱陰抑之色早已無影無蹤,在逐漸沉穩成熟中還略略餘下些許年少情懷的痕跡:他面上喜氣洋溢,雙眸柔和多情,俊美的面龐更見英氣明朗。
真娘抬眸看他,微微一笑,再向院外看去;又低下頭,將那衣袍下剛繡完的一朵桃瓣兒用手指輕輕撫平,將衣服疊了起來。
他們在等著小凡放學回家吃飯。
小凡是一回來就叫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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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回,他似乎心中有事,進了院子,腳步慢了下來。看看抬頭衝他微笑的母親,再看看和他招呼的遲自越。
“先生今天教你什麼了?和同學在一起玩得好不好?”
“爹爹!”小凡撲進已迎過來的遲自越懷裡,蹭著他的下巴,不及回答他的問題,急急提出自己心裡的疑問,“爹爹,你真的是我爹爹嗎?”
遲自越一怔,忙瞥一眼真娘。
真娘也放下手中的活計,站起身來。
兩人互相看看:這孩子,是已經開始懂得親疏遠近了嗎?雖然他們從未有所隱瞞,但也並沒有明白告訴他。難道是因此在學堂裡被人欺負了?本來遲自越自己可以教這孩子,但看他總一個人孤單寂寞,無人陪伴遊戲,才送進學堂。
小凡抬起頭,睜大眼睛,看看母親,再看看父親。
“當然是你爹爹——”遲自越微笑著。
“小凡——”真娘也輕聲叫。
小凡大笑著從他膝頭上跳下來,“爹!娘!怎麼我這樣說,你們都好像有些緊張呀?還有,娘,你又緊張什麼呢?”又轉過頭看遲自越,“爹爹,你是不是有什麼害怕的呀?”
“爹爹有什麼怕的?”遲自越仍是笑著。
“那你不覺得吃虧嗎?”
“小凡!”真娘忙要拉開他。
“娘!我跟爹爹說話呢!”小凡轉過頭,認真地道,“爹,你一定覺得吃虧了,是不是?”
“爹不會的,小凡。事情是這樣的,你是——”
“哼!爹爹別哄我了,我知道了!”小凡翹著鼻子,撅起跟真娘特別相似的唇瓣,“你當然吃虧了!別人家的兒子女兒都跟爹爹姓的,我卻不是!你不是吃虧了,是什麼?哈哈……娘姓華,我姓卓,爹你姓遲,我們一家三個姓呢!”
遲自越一愣,忙問,“那怎麼……?”
這孩子就像真娘所說,跟那個卓叔源越來越相似了,說話總出人意料,因此他只好等著他自己說。
“很好的呀!這樣顯得我們家裡人多,姓氏也很多的呀!只是,”小凡偷瞟著母親,湊近他耳邊低低地道,“爹!是不是娘欺負你,不讓我跟你姓呀?”
“傻小子!才不是呢!”遲自越一笑,蹲下身子,耐心地道,“小凡還記得去年我們坐船去對面那個桃林,去看的那個墳墓?那裡面的人是生你的爹爹,你是跟他姓的。過些日子,爹和娘會帶你再去看望那個爹爹,好不好?”
小凡眨眨眼,點頭道:“好!……”
雖已懂得生死的他也覺得有些悵然,但畢竟年幼,這種感覺也只一晃而過,想了想,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