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災給了毛平太過於深刻的回憶。定了定神,毛平就帶著穿著白大褂的醫療隊趕往漢陽鋼鐵廠。
鋼鐵廠裡頭受傷或者死人並不是什麼新聞,所以廠裡頭倒是秩序井然。倒是那些外國技術人員看到毛平他們,會和善的打個招呼。這些洋鬼子們最初見到毛平這些穿著白大褂,醫護箱上帶著圓形白底紅十字標誌的時候,一度以為他們是洋醫院的醫生。得知這幫人是中國本地醫生的時候,洋鬼子立刻不屑一顧起來。
直到毛平的醫療隊在救治的時候,展現出了果斷有效的能力。某次救了一個洋鬼子的命,他們才用真正對待醫生的恭敬態度來對待毛平他們。畢竟洋鬼子開的醫院,是沒有不需出診費隨時趕來的醫生。在這危險的工作環境裡頭,天知道會遇到些什麼。善待醫生就是善待自己。
毛平他們並沒有因為其他人的招呼而停下,醫療隊用一貫專注的態度迅速前進,在工廠人員的帶領下直抵傷者所在的地方。與往常一樣,在刺鼻的肉體燒焦的味道中,受傷的工人正在呻吟或者哭泣著。
哭泣的那位左腿已經少了一截,黑乎乎的布料被燒灼在腿上。露出在外頭的是黑紅的殘肢。“讓我死吧!”工人正在絕望的哭泣著,“我活下去還有什麼意思!讓我死!”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在就業競爭殘酷的武漢地區,這等傷殘者是很難再找到像樣的工作。這個世道對一個沒有養家餬口能力的人毫不留情,只有緩慢的死或者痛快的死兩種選擇。
不管傷員的傷口多麼嚇人,也不管傷員的哀號多麼悲慘,救治工作立刻展開。先簡單的處理一下傷口,在用紗布包住傷口。傷員們被抬上擔架,救護隊向著醫院跑去。
“毛校長!”工頭拉住了毛平,“毛校長,這裡頭有我的親戚,您多照顧些。”
“放心吧。我們會好好治療病人的。”毛平答道。
“這是命啊。這是命。”工頭同一種痛苦的語氣反覆說了好幾遍,這才說出了心裡話,“受這罪還真不如死了。”
毛平知道工頭的意思,工頭沒說出來的話是,“如果花費太大,那就不用救了。”毛平對醫院的情況非常瞭解,人民黨的醫院也不可能不惜代價的救治這種病人。現在的醫院根本就沒什麼大宗進項,如果人民黨不是為了積累出足夠的醫生,而且人民黨在醫生身上的投入本身也很少,這家學校和醫院早就撐不下去了。
武漢三鎮是大城市,作為九省通衢的要地,又有好大的租界區。這裡被美國人稱為“東方芝加哥”。而畸形的城市發展中,恰恰缺乏醫療體系,更不可能有什麼社會保障體系。人民黨對自己體系內的傷殘人員除了盡心救治之外,還會安排很多他們力所能及的工作。對於未婚人員,甚至還會給他們安排結婚之類的待遇。可那是根據地,人民黨基本上掌握了整個根據地,有諸多企業、工廠,有著太多的就業機會。在武漢,一日不勞,一日不食。太多的人等著太少的就業機會,一旦因為重大傷殘被勞動隊伍所淘汰,下場悲慘的很。
即便是把人救下來,那意義何在呢?毛平忍不住想,如果漢陽鋼鐵廠是人民黨的,那麼人民黨自然不會對這些工人同志置之不理。可是現在的情況,人民黨既無財力,也無義務對這些人提供治療之外的更多幫助。
“能救下來就是他的命。聽天由命吧。”毛平對工頭說道。工頭用理解和感激的眼神看著毛平,連連說著“多謝。”
毛平為了平易心中的情緒,忍不住暗暗對自己說:“發揮救死扶傷的革命人道主義精神。”毛平甚至回想起陳克用一種極為認真的態度對自己說,“毛平同志,你辛苦了。”
想到這裡,毛平覺得自己又恢復了堅持工作下去的勇氣,儘可能的為中國貧乏的醫療工作做些事情。不過毛平若是能知道陳克內心所想的東西,只怕會大驚失色。陳克面對自己努力建立起來的簡陋的公共醫療醫療體系,經常會想,這些辛苦的工作人員那平均近乎10%的病人死亡率,若是在21世紀只怕早就被醫鬧們堵住大門給弄得想自殺吧。
抱著革命人道主義精神的毛平,帶著醫療隊離開了漢陽鋼鐵廠。學校和醫院健在一大片空曠的土地上,這是漢陽新區的地盤。
1905年,時任兩江總督的張之洞在漢口動工修建東起漢口堤角、西至舵落口的“張公堤”。自建成之後,後湖十幾萬畝低窪地上升為陸地,這樣導致漢口城堡失去了防水功能。而後來,玉帶河漸漸淤塞,清末遂拆除漢口堡改建大馬路,也就是今天的中山大道。今日漢口的雛形就逐漸形成了。
人民黨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