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事大人過堂,是允許老百姓旁聽的。但是這一次,也許是為了給南院大王留些顏面,大堂外面的觀眾,一律趕到了衙門之外,同時衙門的大門也關上來,除非是爬上牆頭,否則沒有人能夠看到裡面的情況。
許雲起被帶進來的時候,便看到了堂上在知事案臺旁邊的左首位置處,高高在上地坐著一位身穿便衣的胖。所謂的胖,其實也就是他的肚比較大,高高地隆起來,便是他穿著的紫色的長袍,也無法遮掩那個肚,好像是懷著了八個月的胎兒一般。
許雲起也只是抬頭看了那個胖一眼,便又馬上垂下頭去,她知道這個人一定就是南院大王耶律休達了。
僅憑著臨時的一瞥,許雲起就能夠判斷出來這個傢伙的身份。他的年紀大約在五十歲上下,四四方方的臉上,只在唇上留著兩撇又長又黑的八字鬍,下巴上卻颳得乾乾淨淨。契丹人與漢人不同,他們是不留須的。這張臉年青時應該算是好看的,只是年老了之後,卻又有些浮腫,這明他養尊處優的時候還是多的。
不知道為什麼,許雲起忽然又想起了尉遲義來,同樣是身為元帥,尉遲義的身體就比耶律休達結實了許多,而且尉遲義的臉色也比耶律休達的黑,但是那種黑是一種櫛風沐雨的健康之色,而非耶律休達這般,彷彿是帶著一種病態的虛浮。
許雲起也終於知道了,為什麼耶律休達會敗給尉遲義,單單從這兩個人的對比中就能夠發現,尉遲義更是親歷親為,身先士卒;而耶律休達,只怕已經沒有了年青時的銳氣。
許雲起自覺地跪倒在大堂之前,此時董知事已然在後面的桌案後坐定,身上穿著官服,下面堂上的兩邊各有三個差人。
“民婦叩見老爺!”許雲起對著臺上的兩位官爺拜了下去。
“抬起頭來!”董知事命令著。
許雲起抬起了頭。
董知事轉頭對著耶律休達道:“大人,可是這位許夫人嗎?”
耶律休達仔細地打量著許雲起,不由得看得有些痴了,直到董知事又問了一聲,他才恍如被驚醒了來一樣,點了點頭,道:“應該就是她!”著,轉身問著立於身後的一個侍女,那個侍女正是隨著邢夫人往湖心島去的兩個侍女中的一個。
那侍女也點頭稱是。
這一日,耶律休達並沒有往太掖池去看桃花,他是被要事拌住了身。
董知事點著頭,對著許雲起道:“你今日與南院大王的五夫人發生爭執,五夫人回去後,便流了產,你有什麼話嗎?”
許雲起抬起頭來,看了看董知事,又看了看他旁邊的耶律休達,道:“兩位大人,今天的事情發生到這樣的結果,實在是出乎民婦的意料之外,但是五夫人流產實與民無關呀?”當下,便將上午發生的事情經過盡數得講了一遍,講到最後地時候,她道:“這件事,當時在很多人在場,民婦句句都是實言,若是有半句假話,甘願受到大人的懲罰!”
董知事沒有回答,轉頭看向了耶律休達。
耶律休達皺著眉頭,道:“如此來,五夫人還是摔倒了,就算是她自己摔倒的,你們也是脫不開干係的!”
許雲起道:“大人既然民婦有責任,那麼民婦也不敢多言!”
耶律休達轉頭問著董知事:“董大人覺得這案應該怎麼斷呢?”
董知事衝著耶律休達笑了一下,道:“這裡,大人您是苦主,您覺得應該怎麼賠呢?”
耶律休達看了看跪在堂前的許雲起,道:“我這是沒了一個兒,按理,你應該賠我一個兒才對!”
許雲起心裡暗道,那個流產的誰又知道是女兒還是兒呢?如今也只能他是什麼,就是什麼了。
董知事道:“這個嘛——,您讓她賠一個兒,這又怎麼賠呀?”
耶律休達摸了摸自己唇上的八字鬍,道:“把你的兒給我就是了!”
許雲起一愣,這不是明搶豪奪嗎?連忙道:“大人是一方的諸侯,應該體恤百姓才是,哪裡有奪人骨肉的道理?這若是傳將出去,只怕大人的名譽會受損,也令天下人覺得契丹國蒙羞!”
耶律休達點了點頭,裝出十分為難的樣來,卻又摸著自己的八字鬍想了想,忽然眯起了雙眼,看著許雲起道:“難道許夫人還為老夫著想,既然你捨不得你的骨肉,那怎麼辦呢?”著,假裝著想了想,突然睜開了眼睛,好像是想到了一個好方法,對著她道:“要不,你替我生一個?”
此話一出口來,便是董知事也覺得有些愕然,隨即想到了什麼,卻又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