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造不成任何壓力。保險團現在是四四制,也就是說一個連四個排,一個排四個班,一個班十二個人。整編連隊全部下來有二百多人。水災期間,完全不缺乏勞動力,保險團的成員年紀在十六到三十六歲之間,在這個年代都能稱得上精壯。所以那二十幾個人根本就沒有讓兩人感到任何畏懼。不僅如此,保險團除了救災和運輸之外,每天早中晚三操,以隊伍的紀律性而言,更是遠勝這幫烏合之眾。
看著兩個年輕人毫無畏懼的走進大廳,張有良就知道事情不對頭了。每年收租的時候,張地主只要帶了十幾個人,就能把佃戶們嚇得大氣都不敢出。而在這樣密集的空間裡面有二十幾個人,來者竟然毫無畏懼,難道這保險團真的是群悍匪不成。
等二人通報了身份,一個是武舉人,一個是留學生。張有良反倒沒有那麼驚懼了。在他看來,這兩個人是自持身份。雖然他們的話未必可信,不過兩人言談舉止明顯不是土匪二是讀書人出身。這點眼力張有良還是有的。
不過既然是在自己的地盤上,張有良也不會自己掉價。他的子弟裡面現在就有在北洋軍當差的,就算對方有些勢力,張有良也沒有太擔心。張地主沒有起身,只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兩人,“二位到嶽張集有何貴幹?”
華雄茂朗聲說道:“我們奉保險團營長陳克所命,想和張先生商量件事。現在水雖然退了,可今年的收成是別指望了。如果不能馬上開始搶種,百姓們絕對撐不過今年。我們保險團正在組織生產自救。種子,秧苗差不多都備齊。只是這地沒有著落。我們這次來拜見張先生,就是聽說張先生是嶽張集的頭面人物。想請張先生帶個頭,把嶽張集的百姓給集結起來商量個對策。”
張有良居中,他的長子和三子分坐在兩邊。聽了這話之後,張有良沒有吭聲,這兩位小張地主立刻勃然大怒。華雄茂說話的時候是立正的姿勢,雙腳不丁不八,軍姿還是挺標準的。這麼坦蕩的說出話來,讓人很有好感。但是內容可就十分過分了。保險團身為外來戶,和嶽張集根本沒有什麼來往。誰都知道水災之後肯定要出事,保險團見面的要求居然是要嶽張集聽從保險團的命令來開個會。真的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放屁!”張有良的長子忍不住罵出聲來。
按照一般的情況,坐著的人地位要高於站著的人。張有良他們坐在正廳中的椅子上,華雄茂站著。可是站著的人有身高的優勢,他銳利的目光居高臨下看向張大少爺,畢竟是帶兵半年多了,華雄茂的目光掃過來,張大少爺感覺如同兩柄利劍射過來一樣。他忍不住上身向後靠了靠,這氣勢一弱,後面的話竟然說不出來。
張有良不肯接這個話頭,如果接了這個話頭肯定是示弱了。沒等他說話,華雄茂已經接著說了下去,“這已經是夏天,就算是搶種也收不了多少糧食。我們陳克營長的意思是,希望嶽張集的土地都能拿出來讓大家一起種,收上來的糧食按人口分了。好歹讓大家度過災年再說。補種的幾個月,大夥的口糧我們保險團可以出。只是這地,我們得向大家借出來。希望張先生能夠有救百姓的慈悲之心。你把這地借出來,救了嶽張集的百姓,這份陰德絕對能夠澤被子孫。”
張有良是打過仗的人,死人堆裡面爬出來的。加上今年已經六十八歲,好歹氣血已經不是那麼衝動了。即便如此,第一次聽別人轉述華雄茂的話,他手下的狗腿子們轉述的時候,已經把中間的話柔化了不少,即便如此已經氣得他怒髮衝冠。這番聽華雄茂如此坦蕩的說出來,那股子憤怒根本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了。
中國農民對於土地的眷戀是無比深厚的,因為土地是他們賴以為生的命根子。耕種、收穫,沒有了土地,就意味著沒有了生活下去的可能。極度珍視土地是他們能夠活下去的必須。或許這個世界天空海闊,但是農民們根本沒有能力去遊歷天下,對他們來說,方圓幾十裡已經是他們這一生全部的世界。自己的土地就是這一生唯一的立足之處。
對於地主們來說,對於土地的貪婪遠勝於農民。土地不僅僅是他們生活最基本的來源,也是他們這一生能力的證明。他們做的任何事,都是要攫取土地,增加土地。即便是在夢中,他們的念頭也是以擴大自己的土地為唯一的目標。
當然,張有良地主並沒有對自己進行過如此認真的分析,他唯一感覺到的只是一種悸動順著自己的脊椎開始上升,那是發自骨髓的憤怒。他再也沒有去考慮面前的兩人或許是“有功名”的,或許背後有人。張有良此時看到的僅僅是兩個試圖要他命的敵人。眼前的這兩個軍姿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