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鴨和蛋賣不上價錢的絕對不是你們幾位。說起來這都事我們有干係。這一兩個月以來,大家肯定吃了不少虧。咱們村裡面的鄉親們對我們肯定不待見。我想讓大家帶著我們一家家的去說,這樣鄉親們也會信我們。從現在起,一個月內,我們都按照這個價錢收雞鴨和蛋。好歹不能讓大家吃虧。”
聽了這話,景思德的嘴張的老大。這種仁義是他根本就沒有想到的。好不容易回過了神,景思德口乾舌燥,覺得滿嘴都是苦味。他端起水碗喝了一大口,然後不可思議的問道:“陳先生,您這不是花椒我們的吧?”
陳天華認真的說道:“我們建這個農會真的是想讓大家都多掙錢,過上好日子。可是現在我們已經得罪了鄉親們,這不讓鄉親們消消氣,你覺得大家怎麼肯聽我們說話呢?”
景思德仔細的看著陳天華,從陳天華嚴肅認真的神色上,景思德看不出絲毫的欺騙。他用力點點頭,“好,陳先生,我就帶你們去給大夥說去!”
第三卷莫道前路無知己第161章no_name
第161章no_name
即便到了1906年9月份的時候,龐梓依然不清楚陳天華身為一個外地人,到底是怎麼花了從5月到9月的四個月時間,就在高家寨以及周邊的幾個村子裡面建起了農會的。農會的章程龐梓倒是看了,簡明扼要,說白了就是農會圍牆上刷的那行字,“老百姓的事情,老百姓說了算。”
農會所有的事情都是由農會會員集體的方式來決定。陳天華對龐梓說了一個很新奇的名詞,叫做“人民代表大會”。據說是遠在南方的陳克提出的新鮮玩意。龐梓不喜歡陳克,立刻就沒了深入瞭解的興趣。而陳天華就靠了那堆稀奇古怪的玩意把農會從一個小小的飼養場變成了遍佈周邊五六個村子的南宮縣大勢力。
按照景思德提供的訊息,龐梓果然在蚯蚓田裡面找到了正在工作的陳天華。兩人其實也有一個多月沒見面了,當陳天華抬起頭看向龐梓的時候,龐梓突然發覺了一件事。這快一年來,他每次見到陳天華,都會強烈的感覺到,陳天華身上有著非常明顯的變化。
最初的時候,陳天華很明顯不很想留在南宮縣。那時候的陳天華還是一身學生裝,留著齊頸的頭髮,“東洋味”十足。這個洋學生一開口就是“國家”,“革命”,“憲政”,“外國”,雖然有趣,聽著卻跟說書的一樣。
後來陳天華把頭髮剪成了陳可那種極短的樣式,衣服也換成了河北農民的衣服。說話做事也漸漸變了。開始興建飼養場之後,龐梓一開始也跟著幹了一段,陳天華開始變得憔悴起來,除了體力勞動帶來的疲憊之外,整個人卻變得有些焦躁和神經質。那些農活很明顯讓他極為不適應。有時候陳天華喜歡大聲說話,有時候卻會用湖南話自言自語什麼。除了幹活之外,他就拿著陳克寫得厚厚的小冊子看,眉頭緊緊皺著。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
飼養場的工作又累又繁瑣,龐梓也沒能堅持太久也跑了。直到飼養場能夠開始穩定提供禽蛋之後,龐梓才多來了一些次數。陳天華卻變得開朗起來,臉上也有了笑容,和龐梓在一起的時候再也不提以前的“國家”,“革命”,“憲政”,“外國”。除了具體的飼養場工作之外,陳天華竟然不說任何別的事情。
不僅如此,這個青年身上有了一個非常重大的變化。他終於肯認真傾聽別人說些與國家大事完全無關的小事。龐梓以前可是領教過,無論自己說起什麼來,陳天華雖然也在聽,但是最後都要把話題給扯到“革命”上去。現在陳天華決口不提“革命”,而是認真的聽別人說些具體的事情,然後也會與別人商量著怎麼解決這些事情。那個曾經高高在上,總是試圖當別人“先生”的青年好像成了另外一個人,一個質樸的農民,一個普普通通種地的青年。
在1906年9月,龐梓見到陳天華之後,他非常敏銳的感覺到陳天華又變了。一種熟悉的東西在陳天華身上開始顯露出來,那是龐梓曾經在景廷賓景大叔身上見到過的東西,那是龐梓最羨慕的東西。
陳天華拿著鋤頭的時候,他真的是在幹活,而且“僅僅”是在幹活。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專注,即從容,又溫和。只要看到陳天華,大家就知道他在幹什麼,最重要的是,大家知道陳天華很清楚該怎麼把現在的農活幹到最好。
在龐梓見過的人裡頭,景大叔就是這樣一個人,他的一言一行,都充滿了一種說服力。在大家不知道該怎麼解決當年問題的時候,景廷賓景大叔可能也未必知道,但是大家相信景大叔一定能找出辦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