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正午日頭的熾熱終於啞去些勢頭,起了山風,吹進園子裡惹得竹葉沙沙響,輕聲細語伴在窗邊。
悠然美景卻耐不得房中酒氣陣陣,六仙桌上幾個小菜、兩盤點心,不時不晌的,幾乎沒動幾筷子,可一旁的兩罈子酒都見了底。林偵雙肘擱在桌上,手指輕輕摩挲著茶盅。現代時他就是好酒量,從未醉過,至少,他從沒有允許自己醉過。來到這個時空,宮中佳釀百味,口感醇厚,度數卻不高,喝了這半天,他只是微微有些眼睛發熱,臉色都不曾變。
坐在他手邊這位就不行了,一張漂亮的臉喝得紅彤彤,不知是心情太鬱悶,還是果然不勝酒力,這傢伙已經完全沒了形象,袍子掖在腰間,人趴在桌上,腿還不老實翹起來蹬著凳子,一眯那桃花醉眼衝著他便口無遮攔。此刻捧著酒罈子晃啊晃,生生又倒出一盅來,一手握了林偵的腕子,一手捏著滿滿的酒盅遞到他口邊,“七哥,喝!”
跟喝醉酒的人說理還不如對牛彈琴,林偵抬手去接那酒盅,他一閃,酒灑了些在林偵衣襟上,他忙拿手蹭了蹭,挑了眉瞪林偵,大著舌頭道,“就——在我——手上吃一盅!”
看這紅眼睛兔子似的東西,林偵咬了咬牙,真想一巴掌把他拍桌子底下去,可沒辦法,只好張開嘴喝下去。
看著喝乾的酒盅,奕楓笑,人一軟,正好磕在林偵的胳膊上,這便乾脆不起來了,枕了他的胳膊道,“如,如何?”
林偵想抽出來可也推不動,知道這不是醉,就是心裡難受,不如隨他發洩。
“七哥,”
“嗯,”
“你——一直騙我,是不是?”
“騙你什麼了?”
“你——早就想要她了是不是?她跟我的時候,你就總勾搭她,還,還說什麼是替他哥哥看著她,你就巴不得她哥走呢吧?是不是你給轟走的?嗯??”
“這事兒,我騙過你麼?”
他應得很清淡,奕楓昏昏沉沉的腦子愣了一下,扭頭看,這位哥哥無恥起來也是這麼正氣凌然啊?
林偵看著他的眼睛道,“你幾曾問過我想不想要她?從來都是衝我嚷嚷說你要如何如何,是或不是啊?”
“是又怎樣?她本來就是我的人!”一句話衝出去,酒又上了頭,奕楓扭了頭下巴磕在那胳膊上,“我弄不懂什麼西洋的規矩!可我早就不當她是奴婢,打我罵我,她哪樣兒沒幹過?如今就因著這個,說我不是人!”
林偵聽著,嘴角一彎,“誰說你不是人了?她是說你和她不是一樣的人,早晚一處總歸合不來。”
“怎的合不來?”奕楓恨,“沒你插手的時候,她最乖了,看我習武,給我畫畫,帶著她下校場我倆能樂一天,夜裡……夜裡也相伴,說話能說一宿。哪一日合不攏了?都是你一天到晚攪合!一時讓她來拿玉佩,一時又要什麼自己過活。我成天地矇在鼓裡,如何招架?!”
這通牢騷壓在心裡總算吐了出來,林偵看著這個無賴傢伙,哭笑不得,曾經給你佔盡先機,你卻次次搞砸,可知我一旁看著有多他媽心疼?!咬了咬牙,“奕楓啊,你真的……”林偵本想說“愛她?”可轉念一想,這封建的皇子腦袋怕是不能理解,便隨他道,“想要她?”
他趴在那兒沒吭聲,過了一會兒悶悶地“嗯”了一聲。
“想怎麼要她啊?”
嗯??慢條斯理一句,奕楓耳朵騰地熱了,“你,你說什麼?”
“我問你,你想怎麼要她?”
手臂上的人不吭聲,不知道是真的害羞還是在腦子裡瘋狂,林偵又道,“你是想兩情相悅,還是獨霸著她?像以前做主子一樣,不管她樂不樂意都要陪著你習武、下校場?”
“自是兩情相悅!我還能強她不成!”
“這就是了。你懊惱之前不知情才傷了她,卻不知這幾次意外之後並非不可補救,可不管你怎樣迎合她的西洋口味為何都救不回來?”
“……你說是為何?”
“為的正是兩情相悅。”說著,林偵輕輕拍了拍他,“你這裡兩情缺了一情,她心裡那個人不是你。”
“她……怎樣才算心裡有?”奕楓很想說,她穿著小衣兒落在我懷中,不該就此只是我的人才是麼?竟然心裡還能容旁人不成?即便有,也該忘了才是啊,怎的就……這麼死性?“你莫跟我說她在我跟前兒都是為了玉佩做戲,我不信!”
“她不會做戲,你也看得真,她一直是真心真意對你,你二人超於主僕的親近也都是真的。你若退一步,她自是念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