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卯時還差一刻,玄乙一面打呵欠一面朝鐘樓走。
她從沒起過這麼早,怪不習慣的,加上這裡和紫府不一樣,一到夜裡就風聲呼嘯,害她一夜都沒怎麼睡好。
對了,這裡的飯食也不好吃……唉,齊南啊齊南,可知你家公主有多麼辛苦。
玄乙痛苦地再打一個呵欠。
天還沒完全亮,薄霧瀰漫三百院,好在路邊的紫陽花開得甚是顯眼,不至於叫她迷路。
眼看快到鐘樓,忽聞前方薄霧中傳來低低的說話聲,玄乙停下腳步,側耳去聽,依稀是個低柔的女子聲音。
“昨天一整天都和延霞待在一處,一句話也不和我說,你還在生我的氣麼?”
很快,一個柔軟慵懶的聲音響起:“我什麼時候生過你的氣?你就愛胡思亂想。”
這是少夷的聲音?玄乙揉了揉眼睛,視線穿透薄霧,準確地落在鐘樓下的兩道人影上。一個身段高挑窈窕,一個服飾華麗風騷,正是夫蘿公主和少夷神君。
夫蘿公主眼中帶了一絲哀怨,定定凝視著少夷,又低聲道:“你總愛說這些話騙我安心,其實我知道,你心裡是怪我的,不然不會昨天不理我。可是你到底要我怎麼樣?我和古庭是父母定下的婚約,他待我一直很好,我不能讓他傷心。”
少夷笑了一聲,抬手將她耳畔碎髮撥開,柔聲道:“傻孩子,我就說你的小心眼兒裡總想太多事情,一夜沒睡罷?眼睛紅了。”
夫蘿公主紅著臉微垂粉頸,聲音變得很小:“可是,你昨天一直和延霞說笑,一句話都不和我說。”
“小醋罈子。”少夷捏住她的下巴,戲謔地晃了兩下,“你做個籠子將我栓裡面罷,這樣我睜開眼看到的只有你,想說話也只有你。”
夫蘿公主咬住下唇,嬌聲道:“這可是你說的,以後我真給你做個籠子!”
他低低的輕笑聽起來叫人心裡面癢癢的:“你做啊,把我關起來,我就只是你的了。”
玄乙揉了揉乾澀的眼睛,好睏啊,她還想回去補個回籠覺呢。
她加重腳步,穿過薄霧,直直朝鐘樓走去。
似是聽見腳步聲,夫蘿公主驟然化作一股青煙,跑得飛快,只剩少夷一個人背手站在鐘樓下,一派從容地笑望玄乙。
“小泥鰍,你偷看了多久?”他的聲線始終溫柔而慵懶。
玄乙淡道:“光天化日,談何偷看?”
少夷有些意外地摸了摸下巴:“咦?你說的對,確實不算偷看。嗯……你不好好睡覺,天沒亮跑來鐘樓做什麼?”
玄乙嘆了口氣:“先生昨日和我說,如今弟子裡面我輩分最小,所以日後點卯敲鐘的事便歸我了。”
少夷忍俊不禁:“先生真是不會憐香惜玉,怎能叫小師妹點卯敲鐘?你回去睡吧,以後敲鐘還是由師兄來。”
真的?玄乙雙目一亮。
他於是又笑了,緩緩湊近,將她歪掉的披帛輕輕扶正,指尖輕輕劃過她的胳膊。
“除了這個,你沒有什麼想說的嗎?”他滿臉好奇。
玄乙想了想:“少夷師兄。”
“嗯?”
“今天若要補回籠覺,可別去冰雪殿了。”
他頓時失笑,作勢在她腦門兒上彈一下:“快回去罷,小泥鰍。”
水晶的罐子裡裝著鮮紅芬芳的蔻丹膏,玄乙從裡面小心取出浸泡過的纖薄絲棉,輕輕敷在指甲上,纖長透明的指甲很快便被染成了鮮豔的紅色。
看看天色,辰時應當快到了,她低頭在指甲上輕輕吹了幾口氣,盼著蔻丹膏快些幹。
不管怎麼說,這是她拜先生後的第一次課,可不能遲到。
不一會兒,忽聞窗外有仙童呼喚:“公主?玄乙公主?您起了沒?”
玄乙籲出一口氣,雪白的冰窗嘩地一下開啟,她歪著腦袋朝外面望,便見昨天那個氣鼓鼓的小仙童站在窗下,嗯,今天看上去還是氣鼓鼓的。
“什麼事?”她繼續吹指甲,再看看天色,辰時還沒到呀?
仙童道:“帝君方才交代了,今日他授課需要幾樣道具,但他忘了去取,便命公主與扶蒼神君一同前往,務必在巳時前帶回來。”
玄乙吹指甲的動作停了一下:“為什麼叫我和扶蒼一起?”
“因為您二位是新來的弟子,往常這些雜事都是交給新弟子的。”
仙童恭敬地遞上一張艾綠小箋,又道:“所需物事帝君都已寫在上面,請公主與神君速去速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