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妙如今不困,便從車廂裡爬出來,和二哥背靠背坐著,腿耷拉在車轅下,清了清嗓子開始唱歌,歌聲悠揚,飽含熱情,聽得人很是愜意。景椿專注地聽著,沒有說話,突然唐妙笑著回頭問他:“二哥,你喜歡什麼樣的姑娘啊?”
景椿愣了一下,沒想到小妹會問自己這個。從小到大,他在家裡不怎麼說話,小時候喜歡粘著哥哥,後來哥哥離開家,他便義不容辭地擔起大哥的責任,照顧姐姐和妹妹。家裡都忙,一年到頭大家除了說說日子的話,很少會談這樣的話題。姐妹間或者兄弟間可能,但是他不像大哥那樣被妹妹粘著,所以唐妙一問,他有些恍惚。
唐妙以為他害羞,拿胳膊拐他,笑道:“二哥,別不好意思嘛,你都十八歲了,總要成親的!那天娘還說要趕緊逼著大哥把親事辦了,好給你找人家兒呢!”
景椿本來就不是伶牙俐齒的,如今更笨拙起來,喃喃了幾聲,沒說出來。唐妙哈哈大笑,回頭抱著他的胳膊晃來晃去,景椿的臉直接黑裡透紅了。
唐妙顧自晃著腿兒道:“二哥這麼能幹,長得英俊,怎麼也要找個美麗端莊,出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娘子吧。我早打聽好了,西邊還往西的郭家莊,有位郭小姐,生得又俊俏又大方,跟二哥可般配了!”
景椿笑了笑,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浮現出那抹窈窕瘦弱的身影,驚得他冷不丁揮了一下鞭子,嚇得騾子立刻奔跑起來。唐妙趕忙抓緊了車旁的橫樑,景椿很是抱歉,便讓小妹繼續唱歌聽。
晌午時分一路平安到了蕭家。清水鎮是密州縣的大鎮,有蕭家這樣的大戶,鎮子上人來人往很是熱鬧。寬闊的青石板街道兩旁是一些招牌林立的店鋪,除了花鳥、文房四寶、綢緞布匹之類的還有豬肉鋪、打鐵匠、豆腐坊,就連時蔬水果都有人專門來賣,除了比縣裡小點,沒有花街柳巷,也很是成氣候。
景椿往日也送高氏和小妹來過,所以很懂蕭家的規矩,到了大門不停,去西邊的小角門,下去跟守門的小廝說了。平日裡的小廝他也熟識,只是今日不知道怎的換了人,依然平頭齊臉的,穿著很乾淨,只是那臉似乎拉著,不是很開晴。那小廝拿眼一溜,鼻子裡哼了一聲,“你是什麼人?哪家的?唐家?唐家是哪裡?不知道。我們老爺夫人沒唐家的親戚!”
景椿素來寬厚,尋思他可能不高興,便耐著性子說是唐家堡唐家,是大奶奶孃家的姐妹,來看老太太和小少爺等人的。那小廝眼睛一翻,冷冷地道:“什麼孃家姐妹,我們大奶奶沒唐家的姐妹,這年頭打著親戚的幌子來要錢的人多了去了!”
景椿頓時一愣,從前來的時候小廝們都和和氣氣,不曾受過這種白眼,何況如今自己大哥中了舉人,雖然家裡條件一般,但是四外鎮的鄉紳莫不和顏悅色的,見了自己父親也是一口一個唐老爺的。
唐妙趴在車窗上看見他們羅嗦不休,如今自己不方便下去,想喊二哥回來,便見不遠處一個孩子伸頭探腦的,又過了會兒薛維從大門口出來,如今小小年紀也是白玉冠,青絲衫,那雙斜挑的大眼波光流轉,卻滿臉傲慢清高之色。他揹著手慢慢地踱過來,如今個子長了起來,神情很是倨傲地道:“唐小妞兒,你來幹嘛?”
唐妙腦子裡轟轟的,沒想到不想見誰偏見著誰,便喊二哥,讓他來這裡,然後又對薛維道:“暈血公子,你來幹嘛?”
薛維鼻子裡哼了一聲,自從那年破了鼻子暈血之後便被唐妙私下裡這樣叫個不休,雖然不喜可也沒辦法,小時候總拿大牢皮鞭的威脅,那次真給她關進大牢被父親狠一頓揍,他也就不好意思提了,嘴巴上卻說看她可憐饒過她!
那邊守門的小廝是新當家三奶奶安排的人,對大房的事情不是很瞭解,但是得了授意不能不照辦,看他們跟薛維認識便知道肯定是小少爺的朋友,好在有底氣也便強自撐著不管。
有熟識的家僕看見,立刻請唐妙他們進了院子,又差人去回大奶奶和少爺。
薛維睥睨著唐妙,見她穿著乾淨的粗布衣裙,一張小臉上划著幾道細疤,雖然等脫落也不會留下什麼痕跡,只是現在總歸看著礙眼。他終於逮著機會教訓唐妙,哼哼著到:“花臉貓,你出門也不洗臉!”
唐妙白了他一眼,私下沒大人的時候,薛維也不講究,他們從不當他是知府家的公子沒尊重可言,她反唇相譏:“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暈血公子,自然不知道幹農活的辛苦,看見人家臉曬黑就以為不洗臉!”
沒一會蕭朗從後院跑過來,一進門就問:“怎麼來了不先讓人通知我,我倒不是第一個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