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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心愛的事業,無憂無慮地生活,而當初所有的反對和怨恨都會隨著時間淡漠下去。但時隔十多年,整個皇室,特別是我母親對她的排斥,和多數比利時人對她的耿耿於懷仍然存在著。她在我面前總是開朗快樂的,但她背地裡的傷心,我都明白。我只能帶著她遠離比利時,儘量在宮裡少待。”

我真誠地對他說:“別責備你自己,任何愛情都有代價。成碧這樣做是因為她認為和你在一起的幸福值得所有的付出。更何況,你為她放棄了一個國家。這不是每個男人都做得到的。你和成碧能相遇,相愛,又能攜手白頭,已是這世上最大的幸運。”

而我,羨慕他們的幸運。

Philippe 苦笑一下:“這種放棄對我來說是解脫。我從小就過著與眾人隔絕的生活。除我父母之外的所有人,如果沒有允許,在我身體的六米之外就必須止步,不能主動和我說話,不能直視我的臉,我高興時他們也不能和我一起大笑。這種象徵著所謂特權和尊貴的隔絕,讓我從小到大孤單得像個鬼魂。而成年以後,作為比利時的儲君,也只是議會和教廷的傀儡罷了,連政治上的選舉權都沒有。直到遇到了成碧,我才知道這輩子我最想要的是什麼。當年為了讓皇室批准我和成碧的婚姻,我不得不承諾把我們將來孩子的教育和監護權交給我的父母。我不想再讓我的兒女也經歷那樣的生活,就和成碧打算這輩子都不要孩子。懷上Gisèle是意外。但自從知道了她的存在,我和成碧就再舍不下她。她出生那天,我把她抱在懷裡,眼淚就流了下來。她是我和最心愛的人的女兒,是我們最珍愛的寶物,但卻不屬於我們。”

明淨的陽光裡,雲深正倚在成碧身邊,將一朵梔子花別在她母親的衣襟上。這圖景就像一幅明麗溫靜的水粉畫。

Philippe的目光久久落在雲深身上,再開口,語中已是深深的眷戀和哀傷:“你看我的女兒,她那麼美,那麼無辜。我逃出了籬籠,卻把她又送進去。她還那麼小,我就讓她承受了這樣多的約束,寂寞,和傷心,自己卻一點辦法都沒有。總有一天,上帝會為我的自私和怯懦懲罰我。”

“別這麼說。雲深雖然小,可卻非常懂事聰明。她現在明白你們有不得已的苦衷,心裡的疙瘩已經解開了。另外,她身體裡流著你和成碧的血,再刻板虛偽的宮廷教育也不會改變她純真的天性。”我寬慰他。

“這孩子純善至情的個性讓我欣慰,但也擔憂。普通人所擁有的言論和行為的自由,對王室成員是奢侈品,而愛情更是可望不可及。Gisèle目前是王位的第四繼承人,因此她未來的婚姻必須經過議會和教廷的批准。這多半會是利益或者政治聯姻,很難有真正的愛情。她現在雖然小,但我已經能看出她是個把感情看得非常重的人。如果讓她在這種沒有愛情的婚姻裡過完一生,我簡直”

“爸爸。”雲深捧著一束梔子花,喜孜孜地走過來偎進Philippe懷裡。

Philippe不再說話,緊摟著女兒,在她額上重重一吻,然後拉住一旁成碧的手。

我看著眼前的一家三口,羨慕,惋惜,感慨。這時雲深從她父親懷裡偷偷側過頭,一雙美麗的褐眸閃爍著熠熠的歡樂光華,看向我。

我本想回她一笑,但她的眼睛卻像兩口深井,我掉了進去,再也無法思想和反應。

午飯後,Philippe和成碧不得不趕回去繼續工作。雲深還意猶未盡,我便留下來陪她繼續玩。

我陪著她逛鎮上的集市,看農人的勞作,採田間的野花。

我們在河裡撐竹筏。我把著她的手教她,不一會兒便劃得似模似樣。所過之處,無論看見水邊洗衣洗菜的婦人,站在船舷上等著主人下令叼魚的鸕鷀,還是河裡洗澡吐泡的水牛,她都好奇地“呀”一聲。我便跟她一一解釋,或講一些民間傳說,她聽得全神貫注,意猶未盡。

竹筏緩緩漂過鎮上一間小學,正遇到課間。從大開的校門裡,可以看見一群衣著樸實卻快樂單純的學童,嘰喳笑鬧著,遊戲追打,或分食著各自家中帶來的吃食。雲深突然停了說話和手裡撐筏的動作,看著他們。

我站在她身後,看不到她的臉,卻知道她臉上此刻會有怎樣的專注和嚮往。這是她永遠也無法擁有的經歷和快樂。

上岸時,我要幫船家拴竹筏,還要付租金,就讓雲深先站到岸上去等我。一切打理妥帖後,一回頭卻不見了她。正在著急,只聽見她的一聲尖叫,我忙循聲看去,她手裡捧著個東西,朝我飛跑過來,身後追著一隻大白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