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煥呆住。這一個剎那,他只覺有冰冷的雪水兜頭潑下,滅盡了一切殺氣。趁著這個空檔,寒洲對著摩珂一聲低喝:“奪馬,帶著你妹妹,快走!”
摩珂一驚抬頭,卻只見寒洲身形一晃、已經欺近雲煥馬前、手中迸出一線寒光直射雲煥咽喉!那一瞬間、鮫人原本深碧色的眼睛變成了璀璨的金色——寒洲動作迅捷狠厲,瞬忽掠過眾兵逼到了主帥面前!出手之輕捷準確,根本不象一個已經被毒藥腐蝕得露出白骨的人。
雲煥失神剎那,沒料到這個鮫人居然不要命的撲過來,一時間倒是一驚。只來得及迅速後仰在馬背上,只覺臉上刀氣如裂、堪堪避過了寒洲手中的飛索利刃。在那麼一驚之下,摩珂已經翻身上馬,馬蹄翻飛掠過沙漠、俯身抓起地上中箭的紅衣央桑,絕塵而去。
狼朗第一個反應過來,寒鐵長弓拉開、登時一箭呼嘯射向刺客。居然掠入千軍刺殺主帥、如入無人之境!這個復國軍的右權使,重傷之下居然還有如此力量?!
那樣一驚之下,所有鎮野軍團計程車兵都將注意力集中在了這個鮫人身上,看到寒洲已經掠到了雲煥馬前不足三丈,狼朗一聲喝令、四圍箭如風暴捲起——然而令人吃驚的是,就在發出驚動千軍的一搏之後,寒洲的速度忽然變緩了,出手霍然衰弱。
無數箭簇剎那射穿了他已經開始潰爛的身體。
“住手!”看到鮫人的眼睛,雲煥陡然明白過來,厲聲,“住手!”
那是瀕死的全力一擊,所以沒有後繼!——那必死的出手,只為暫時鎮住所有人、贏得剎那的生機。這個鮫人的一擊不是為了求生、而正是為了求死。只以自己的死,來換取異族的一線生機。
然而喝止的已經晚了。四軍驚動的剎那、箭雨吞沒了寒洲。當黑色的暴風過去後,四野裡一片寂靜,所有人注視著沙地上的復國軍戰士。寒洲踉蹌著往前走了幾步,終於失去力氣,卻始終無法倒下——長短的箭簇支撐住了他已經不成為“軀體”的軀體。
“寒洲……你?”剎那間雲煥眼神微微渙散,彷彿被那樣義無返顧的氣勢所震懾,勒馬。然而那一陣遲疑不過一瞬,少將目光立刻重新尖銳起來,跳落馬背、迅速過去拉起了寒洲,厲聲追問:“湘呢?湘逃哪裡去了?快說!”
長長的箭羽隔開了他的手,對方肌膚上潰爛的膿液流了下來。然而垂死的人側頭看著黃塵遠去的大漠,再看了看雲煥梟厲的臉,忽然就是微微一笑。鮫人的臉在毒液裡浸得潰爛流血,那一笑異常可怖,沒有半絲這個民族天賦的俊美。
然而那樣的笑容裡有一種說不出的震懾人心的力量,居然讓破軍少將都剎那一震。
“其實……當日湘對慕湮劍聖下手,大錯特錯……只求一時之利、卻不顧後患是如何可怕啊……我若是早知道了,必盡力阻攔。可惜……”沒有回答雲煥的逼問,寒洲合著殘餘呼吸吐出來的、卻是幾句似乎在心裡存了許久的話。雲煥的臉色剎那蒼白,然而吞吐著肺腑中的寒氣,他抓住瀕死之人的手,不依不饒厲聲追問:“湘去了哪裡?”
“湘……呵呵,”寒洲碧綠色的眼睛裡,光芒漸漸渙散,忽地微笑,“好女子、好女子啊……鮫人果是優柔寡斷,只有她這樣的、咳咳,才能對付少將你這樣的人……”
“湘去了哪裡!”雲煥終於忍不住地暴怒起來,厲喝。然而立刻想起眼前這個命懸一線的人、是再也不受任何威脅的了——
“湘麼……”寒洲眼裡的神采在消失,然而嘴角忽然泛起了一個諷刺的微笑,“她去了哪裡,如意珠就在哪裡……”
“什麼?”聽得臨死前那樣奇怪的囈語,雲煥一怔。
“無論去了哪裡……到最後,我們鮫人都會化成雲和雨……回到那一片蔚藍之中……”低微地喃喃,寒洲的眼睛緩緩闔起,身子向前猛然一栽、無數箭簇頂著地、透體而出,人卻終不倒下。
一陣猛烈的砂風席捲而來,呼嘯過耳,帶走了一生浴血奮鬥的靈魂。
碧綠色的珠子在雲煥指間滾動,蒼白乾裂的手上尚自沾染著乾透的黑血。直徑不過寸許的珠子握在手裡,感覺涼意直欲透入骨中。
純青色的珠子,迎著光看似乎有碧色隱隱流動——這就是付出了那麼多生靈和鮮血換來的東西?雲煥剎那間握著珠子,有點失神。
空蕩蕩的寨子裡只有風呼嘯的聲音,到處都是堆疊的屍體、被攔腰斬斷的馬匹和插滿了亂箭的房屋。這一片廢墟上流滿了鮮血,到夜來、定會吸引鳥靈那些魔物雲集而來噬咬屍體,然後再過不了多久、便會被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