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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我已在杭州讀美院,是出了名的才女,走在柳蔭夾道的校園裡,時時想:這便是林風眠校長當年走過的路吧?摩拳擦掌,一心要等著畢業出來做黃永玉第二,眼界高到天上去,哪裡看得上旅遊專科畢業的裴子俊? 只不好意思太傷人心,半開玩笑地瞪他一眼:“喜歡?我現在還記著當時你有多兇呢!還說要讓我離你遠點兒,你忘了?” 子俊滿面通紅,搓著兩手,發誓一樣地說:“以後都不了,再也不兇了,只要你離我近,讓我怎麼著都行。” 現在想起那副憨態,還讓我忍俊不禁。 那段日子,子俊隔三差五便坐了火車從蘇州奔杭州,幾乎每個週末,我們都會見一面。久而久之,便成了習慣。 晴西湖,雨西湖,蘇堤,白堤,二十四橋明月夜,映日荷花別樣紅……這些個良辰美景,是要同心上人一起玩味的。便不是心上人,在身邊如影隨形地呆久了,也就慢慢上了心。 少女情竇初開,往往是因為天氣才戀愛的。柳絮輕沾,隨風依依,無由故地便有幾分離情,每一次落花成陣,弱柳拂風,都彷彿在輕輕說:不捨得,不捨得。 一次游完了西湖送他去車站,走在柳樹下,站定了,隨手替他拈開粘沾在發角的飛絮,手便被他握住了。 他的眼睛,在迷濛的季節裡如此多情,看得人心慌。 被他吻的時候,我嚇得哭了,卻不知道閃避。 很多年後都沒有想明白,雖然看上去很純很美,可是,那是愛情嗎? 中間不是沒有試過同他分手。 吵架、冷戰、道歉、和好……這幾乎是所有戀人的必經之路吧?對我們而言,這樣的過招尤其頻繁。 我們兩個,性格差異好比天同地,我喜靜,他喜動,一個要往東的時候,一個偏要去西,幾乎沒有什麼時候是意見完全一致的。幾年的相處,都是在我遷就你,你遷就我,就像兩隻寒風中的刺蝟,若想依偎取暖,非得要先磨禿了自己的稜刺才行。 這個磨的過程,太疼了。 有時靜下心來審視我們的愛情,總覺得血淋淋的,肉刺模糊,不知道折損了多少根刺,又扎穿了多少個傷口。 bookhqdoor(txt下載 免費線上看 更多更全盡在虹橋書吧)鬧得最兇的一次,就是我離開蘇州來上海前夕,整理了幾年來他送我的所有小禮物,一骨腦打個包兒歸還了他,清楚地說:子俊,讓我們分開,永遠做朋友吧。 他茫然後退,受傷的樣子令我心疼。 他說:“能做朋友,又為什麼要分手?” 能做朋友,又何必分手?也許他說的是金科玉律,最簡單的真理。 我有些不忍心,但還是咬著牙說:“我們兩個,不合適。” 離開蘇州那天,下著雨,我左手拎著一個藤編的箱子,右手擎著竹紙傘,對子俊開玩笑:“看我這樣子,像不像徐志摩?” 他不以為然:“為什麼是徐志摩?他是男的你是女的,我看不出來哪點像。” 我嘆息,子俊子俊,我們兩個,是真的真的不合適。 奈何子俊始終不肯這樣想,後來到底又追到了上海來…… 上班的時候,對著電腦做掃描校色,我又忍不住想:“怎樣才能見到張愛玲呢?” 半個多世紀的滄桑 液晶顯示器上,是一幅舊上海的廣生行月曆畫,手抱鮮花的姐妹倆穿著大花大朵的旗袍,故作嬌憨地巧笑嫣然,雙眼彎彎如月,很天真無辜的樣子,可是因為隔了半個多世紀的滄桑,便有了種過來人的味道,憑添幾分風塵態,反而似煙視媚行。 我用滑鼠在妹妹的臉上圈圈點點,除去斑漬,塗黑眉眼,使唇更紅,笑更豔,恨不得對著畫中人喚一聲“卿卿”,便將她拉下畫來。 那時的上海,是張愛玲一路走過,看過,寫過的。現在,它和我近在咫尺,只隔著一層電腦熒屏,但是,我走不進它,它也容不下我。 電腦內外的兩個世界,就好比夢與現實的距離,看著觸手可及,其實遙遠得令人絕望。 忽然聽到背後有人說:“網路發明以後,色彩與聲音已經把模擬再現的功用發揮到極至,以假亂真已經不是童話,如果再加上時間控制,人們豈非可以自由穿梭於世界歷史?” 我為之一震,回過頭來,看到一個星眉朗目的年輕人由老闆陪著走進來,正做指點江山狀誇誇其談。 按說他的樣子相當張揚,與我個性相去十萬八千里,可是不知為什麼,只這一眼,已經讓我耳朵發癢臉發燒,心驚肉跳地想:這是誰?這個人是什麼人?我可不可以認識他?什麼時候能夠再見到他? 剛剛見面,還不待認識已經惦記下一次約會。只有花痴才會這麼想,可在那一時那一地,這的確是我心聲。 耳邊聽得來實習的小女生們一片低呼:“譁,好帥!”可見發花痴的並不只是我一人。 老闆叫我:“錦,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沈曹先生,著名攝影師和彩色平面設計師,這是顧錦盒小姐,繪圖員。” 沈曹?我一愣,心底莫明震動。著名攝影師沈曹?我昨天剛剛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