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少卿察言觀色,偷偷朝高曖眨了眨眼,與她避到一旁,只留他們兩個在那裡。
高旭瞥見他二人走開,便一閃身,也躲入石縫之內,撩起深衣下襬,便要跪倒。
可還沒等雙膝著地,高昶便已搶先將他抱住,咬唇顫聲道:“大哥,原來……原來你還活著。”
話剛出口,便淚如雨下。
高旭卻也已紅了眼眶,面上卻作歡容,點點頭:“活著,呵呵……還活著。”說著又要向下跪。
“大哥不可……快起來……”高昶死死抱住,不讓他跪倒。
高旭搖頭道:“你如今已繼位為帝,祖宗禮法便省不得,若不見便罷了,既然今日相遇,我自然要拜。”
“不!大哥是效先賢禪位,高風亮節,千古難見,若按禮制當尊為上皇,豈可反來拜臣弟?”
高昶哪裡肯依,可也不知是方才那一埋還沒緩過勁來,還是乍見他心神激盪,那雙臂膀竟沉沉的使不出力氣,兩人相扶相攙著竟同時跪了下來,摟在一起,抱頭失聲痛哭。
這一來全是出於真情,兩下里都遮掩不及,不僅徐少卿和高曖,就連遠處商隊中不少人都聽到了,紛紛朝這邊望過來。
其中兩個領頭的忍不住上前來看,見高旭與一名身披精鎧,武將模樣的人擁著大哭,這一驚卻是非同小可。
又看兩人眉宇間還有幾分相似,便更是奇怪了。
高旭趕忙先收了淚,扶著高昶起身,對來人解說這是自家親兄弟,前些年全家在邊鎮失散,自此便杳無音信,不想今日竟在這裡見到了。
見他這般說,高昶索性也跟著圓謊,只說與大哥失散後,便流落邊地一帶,後來投了夏國邊鎮衛所從軍,積功做了名遊擊,前不久獫戎犯邊,他跟從參將出擊,不想半途出了變故,與大隊失散,輾轉流落到這裡,哪知卻遇見了失散多年的兄長。
那兩人見他頭束玉冠,身上鎧甲精良,雖然有些氣力不濟,卻仍是卓然不群,舉手投足間盡顯軒昂貴氣,不像只是個遊擊之類的小官,可儘管心中起疑,見他說得滴水不漏,又礙著高旭的面子,也不好多說什麼。
其中一人轉頭看看旁邊的徐少卿和高曖,又皺眉問:“那兩位是?”
高昶朝那處瞥了瞥,見他們兩個正自旁若無人地說著話,一個眉眼含笑,溫情脈脈,一個俏臉暈紅,輕語還羞,不由心頭醋意翻騰,鼻中輕哼道:“路上偶然遇見的,也不知什麼底細。”
那兩人聞言先是一愕,隨即齊齊地望向高旭,盼他解答。
明明是自家親妹,徐少卿也是宮中近臣,怎的卻裝作不相識?
高旭也不禁有些發愣,可瞧他面含怒色,那徐少卿和雲和也似神情親密,尤其是她那隆起的肚腹,著實扎眼得緊,這其中像是另有什麼重大隱情。
他雖短於治國理政,但在人情世故上卻半點也不糊塗,當下也不明言,順著高昶的話解說道:“方才已說了,徐兄弟是我舊相識,那女子想是他的親眷,我這兄弟不識得,卻能與他們相遇,可也真是有緣。”
那兩人將信將疑,但聽他這麼說,卻也不便多言,當下便請眾人同去車隊那邊坐了,又端上飲食茶水款待,而後又都識趣地避到一旁,只留他們幾個敘談。
高昶見那些商旅之人對自己大哥像是極為敬重,心中奇怪,見外人都走了,便拉著他手細問別來情由。
高旭抿了口茶,嘆聲道:“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當日我萬念俱灰,寫下詔書,本欲出城尋死,豈料真到了那關頭,卻又失了膽氣,無論如何也狠不下心,離了永安之後便四處遊蕩,往常在宮中不覺世事艱辛,這一出來才知天地之大,竟無容身之地……”
他神色一黯,頓了頓又道:“一晃數月,也不知怎的便到了西北邊地,人困在茫茫戈壁之中,原以為是死定了,天幸遇到這夥西域來的商隊,將我救起,才撿回一條命。因見我是中原人,又懂文墨,便帶著同行,混得熟了,便知他們雖然行商,卻都是至誠和善之人,對我也很是禮遇。這幾個月來隨著他們往來南北,行商坐賈,遊覽各處風物,倒也頗長了些見識。”
他說得淡然,可聽在耳中卻分明能品出其中的艱辛。
高昶眼中含淚,緊握著他的手道:“大哥在外漂泊,臣弟心中何安?此番你就隨我一同入關回永安去,好不好?”
“這外頭天高海闊,無拘無束,比起那氣悶的宮中可還得多了,我如今已慣了這閒散日子,還回去做什麼?”
高旭笑了笑,轉頭看了一眼高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