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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櫃呵斥一聲,“不懂規矩嗎?下板兒了不開張!”
又有夥計跑進來解釋,“問清楚了,來的是王家的孫小姐,說是王家老太太跟大少爺去了,今晚著急辦喪事兒,供奉的靈前要放金絲桔餅。”
特殊情況,夥計看那孩子哭的都抽抽,一個人走夜路過來的,也不怕狼叼了去,到底家裡一團亂,才讓她自己跑出來。
“少陪了,我看看去。”掌櫃的一聽是王家,忙跟著出去。
鋪子開的是果子局,一年四季生意亨通,無論是紅白喜事還是逢年過節,都少不了幾樣果子點心。
“他家中行二的可是叫王乃寧?”宋暘谷側目,擱置筷子問夥計,他對這個好客的青年人印象深刻。
“正是,是鋪子裡的老主顧了,他們家二爺每月裡總來兩回,他們家老太太沒過去的時候,總愛吃家裡的金絲桔餅止咳。”夥計說起來也覺得傷心,為著王乃寧素日待人和氣又活潑,不由得多說幾句,“一下子家裡少了兩口人丁,以後孤兒寡母的可怎麼過呢,洋人鬧哄哄的!”
說完才覺得話多了,怕惹得東家不喜,抬眼打量宋暘谷,只見他靠在緋紅色梅染腰枕上,湖色團花織錦緞馬褂著身,眼瞼半低,唇線緊繃略垂,幽靜地看著庭院。
他一雙下垂眼,不算大,也不算格外的小,其餘的五官單獨打量,卻哪個也撐不起一張漂亮的臉,就這樣各自為政又充滿張力地鋪就。
這個臉很複雜,規矩地稜角線條裡面夾帶私貨,透著一些少年人的意氣風發,不像是大少爺那邊的明媚舒暢、肆意流淌,也不像是二少爺那邊沉穩凝重、忠誠本分。
剋制紳士而溫潤儒雅,規矩成熟卻不羈驕矜。
你讀不懂他的神態,就像是現在,夜色沉沉,半身冷寂!
“家裡要治喪,要什麼給包好。另備四樣,銀錢從我這裡出,找個夥計陪她一同家裡去。”
夥計驀然回神,聽他吩咐派遣,忙去前櫃給掌櫃的傳話!
宋暘谷胃口淺淡,自回房間休息,聽外面隱隱有哭聲嘶啞,聞者傷情,兩隻胳膊撐在被子愣神,又拿出來那隻草編的螞蚱對著燈看了下,夥計在門外候著聽聲,看他手心裡面放著一隻草螞蚱。
“拿去給她,”頓了頓,宋暘谷又補上一句,“哄她別哭了。”
桑姐兒從到家就開始哭,哭去了果子局,接過來草螞蚱又從果子局哭到了家裡,又哭著從夥計手裡接來金絲桔餅擺好,“奶奶,您最愛吃的,我給您帶來了。”
她拿一塊兒趴在草蓆上喂到老太太嘴裡,被夥計一把拉住,這人橫著躺在了草蓆上了,就不是陽間的人了,最忌諱碰到陽間的東西,親人眼淚都不能再沾到她的新衣裳上去,這叫兩別。
旁邊自有本家侄媳們唱穿衣佛經,剛伺候老太太穿完衣,下鋪黃金箔,四周金銀元寶箔紙打成蓮花盆,“金蓮花,銀蓮花,您的兒女靠前來,一日不吃陽間飯,二日送你坐蓮臺,坐著蓮臺往下看,滿堂的兒女送盤纏!”
靈前一個小案桌,上面一盞油燈,前面一塊兒麻席,夥計乾脆利索的磕頭,“給您磕頭了,老太太。”
又從旁邊引了紙錢放在火盆裡面燒了,便立刻出去了。
外面一圈兒的官差,他小意打聽,“幾位爺,這是怎麼回事兒?”
當差的也覺得抱歉,他們沒想到會這樣,就順手拿了點東西,“就說寸不寸的,我們是聽差辦事兒的,不是要人命的,這兩條人命是恰好趕上了,可不是我們給害了的,你這得回去跟你們夥計掌櫃的說清楚了。”
鄉里鄉親的,貪財卻不害命,這會兒也覺得王家慘,“聽長工說,老太太是看大爺抽大煙受刺激了,這——人死為大,咱們就不說了,老太太壽數也夠了,也過完大壽了,走的算是有福之人。”
這王家大爺已經盡孝去了,不好再直說是個不肖子孫把老太太活生生氣死的,給大爺跟王家留點顏面吧,他們受著洋人的指揮看著人家治喪,也覺得對不住,洋鬼子盡不幹人事兒。
夥計心說大煙真不是好東西,敗家的晦氣東西,“那大爺又是怎麼回事兒?”
當差的壓低了聲音,“吞芙蓉膏死的,我們只拿了點東西,沒顧得上他,等回頭的時候就看他吞下去了,沒一會兒就跟著去了。”
說起來不勝唏噓,這滿棚子的縞素,過壽的時候夥計還來聽戲了呢,鑼鼓聲響透了半個城,天兒瓦藍泛暖,這不過才幾天的功夫,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