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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瓢書記、小鴿、老畦和保成娘,一直跟在成秀的身後。出來村子後,瓢書記突然大喝一聲:“成秀你要幹啥?”

這時,保成娘再也壓抑不住自己。她跑到成秀的身邊,沒頭蓋臉地對成秀就是一通老巴掌。她邊哭邊罵:“成秀你個孬種,我啥時候要借你家麻繩了?我以後到了陰間裡,還有沒有臉見俺姐?俺姐夫、俺姐死的時候把你託給俺,讓俺好好照顧你的,把你託給俺的……”

成秀一下子蹲在地上,哭說:“姑,你打吧!狠狠地打,我是孬種,我一天也不想活了……”

小鴿蹲到成秀身邊,讓成秀抬起頭來面對自己。他質問成秀說:“叔,有誰把你怎樣了?是打你了,還是罵你了?不就讓你站中間了嗎?你聽哪一句話是說你的、罵你的?”

成秀哭說自己是個無用之人,沒臉沒皮地活著也是受罪。不如早死了、早託生,眼睛一閉,到陰間找自己的爹孃去。他說,他是不想嚇著自己的孩子,才準備死在外邊,他一個小命不值得大家操心,讓他只管去死。

小河岸邊的人家(9)

保成娘罵成秀這是在裝孬種,說,‘爭囊賭氣一孤墳、沒囊拉氣熬成人,’。好死還不如賴活著呢!要成秀就是為了懷抱裡的夢周也要活下去。好賴的把他的孩子拉扯大,等夢周成人了,再去死也沒誰攔他了。

小鴿一把從成秀手裡奪過那根麻繩,斥怪成秀說:“叔,你以為就這麼死了誰會心疼你、憐惜你?我是心疼、憐惜俺夢周小兄弟。不把俺夢周兄弟拉扯大,給他娶上媳婦。你想自己去躲清淨?跟你說吧,沒門!”要成秀現在就乖乖地回家。小鴿歪著頭點著下巴,質問成秀不就是站場子中間嗎?是耽誤吃喝了,還是哪裡少一塊了?

瓢書記一直在旁邊,倒揹著手一言不發地站著,他一貫性地唬著那張驢上樹惹不笑的臉。這時,他一臉不耐煩地說,如果成秀以後不鬧了,就只有工作隊在的時候鬥一下。工作隊一走,誰也不準再說這事。鬥一回,給他多開四工分。秋後種上麥或三春上饑饉時,准許成秀請假外出務工。瓢書記說完後“哼”了一下,話沒有再往下說。按他的說話習慣,下邊就是“否則”了,“否則”下邊應該是‘如果真要死就去死,誰也不要攔著。’瓢書記頭也不回地,揹著他的雙手消失了在黑暗中。

保成娘和小鴿都替成秀高興,保成娘擦去了臉上的淚花子。趕緊地對黑暗中,已經看不見的瓢書記背影千恩萬謝,說這下成秀一家算是有活路了。

當晚,小鴿和保成娘一起把成秀送回了家。他們約定誰都不準把今天的事往外說,特別不能讓夢周娘知道。夢周娘和她懷裡的夢周,其實也都好像預感到了什麼,他們並沒有睡。特別是夢周,一雙機靈的眼睛大睜著,一點睡意也沒有。

小鴿和成秀以及保成娘、老畦一起,來到成秀家後。故意笑問夢周娘:“嬸子,家裡有啥好吃的嗎?”

小鴿也知道,自己家裡都沒有啥好吃的,成秀家就更沒有啥好吃的了。他如釋重負地對夢周娘說:“沒好吃的,我就沒啥事了。嬸子,天不早了,恁都歇著吧!”

保成娘從夢周娘懷裡接過夢周,然後把他交給成秀。說:“夢周,讓你大大好好地抱著你,摟緊點你大大。”

夢週一把摟住了成秀的脖子,再不嫌父親的鬍子扎人,把一張小臉死死地貼在成秀鬍子拉碴的臉上。肚子裡的五味瓶,也許只有成秀自己知道。他極力掩飾住了自己就要湧出的淚水,並不想使妻子瞭解,此前到底發生了些什麼。

漸漸地,夢周懂些事了。當他看到自己的爹,在會場中央站著的時候,母親的臉上並沒有一絲笑容。有些早熟的他知道,那並不是什麼好事。也加上佰能、佰巧他們,一幫孩子在暗地裡取笑,夢周就養下了寡言少語的毛病。

還是瓢書記的額外開恩,從成秀配合批鬥會後。他就能和老畦以及村裡其他男勞力一樣,每年秋天一種上麥,就湊了盤纏去略陽一帶做活。據說,洛陽那裡的果園,每年都要脫坯、打牆和挑溝追肥。雖說‘脫坯、打牆,活見閻王’, 也就是這些活見閻王的活。一冬天下來,讓他們不但把家裡的口糧給省下了,春節回來時,還能帶回百把幾十塊錢。除了交公的,家裡過年還能買上幾斤肉菜,或動物的雜碎了。會過日子的,到了三春上,還能剩下買一口袋紅薯乾的錢,那足足夠家裡吃上月半、四十的。無論會不會過日子的,一下罷正月十五,男勞力就又要出門了,他們似乎永遠都是去的洛陽。

直到有一年,成秀出河工時落下了病根子,他的大力才算是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