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羞紅著臉低下頭,匆匆走了的也就罷了。若是碰上那不識好歹的,瞪著眼睛和王亮吵罵起來。這惡男定會揚了嗓子說:“怕碰你別出門啊!你回咱家大床上躺著去,看誰會碰到你?誰要是碰了你,即使你答應,還許我不答應呢!”
姑娘不但話語上被惡男王亮佔盡了便宜,人也往往被氣得滿臉淚痕。
只說姑娘碰上這不愉快,再不會來趕這遭詛咒的集了。不料,下一集市上,姑娘還要多些。穿得卻要更新鮮,偏就什麼都不買賣,就從集市東頭擠到集市西頭。又從集市南頭,擠到北頭。把小鎮上的人、物,看個詳細、看個端的。反正,看到眼裡就沒誰剜得出來,落個不看白不看。
夢周、佰能、保成一幫孩子,每逢集日,也會隨了大人過來玩。他們從學會叫自己的爹孃後,第一個要記住的,就是郭店這個集鎮。大人們說,以後就是摸丟了,只要記住了郭店,自己的爹叫啥、娘叫啥,自會有好心人把他們送回來的。
等到夢周、佰能、保成七、八、十來歲了,不用大人帶,自己也就跑過來了。他們手裡當然沒有一分錢,趕會就為擠一頭汗。或者能碰上宣傳隊、打腰鼓的呢?那些人可會扭了,也滿身的勁頭。敲得那鑼鼓點子“咚咚咚咚……”響得不分個兒,好聽著呢!
真趕會的,是那些當家人。他們把平時不捨得吃的雞蛋,拿到集上換點鹹鹽、醬醋什麼的。
要割麥了,各家都要去集市上釘新鐮刀,或修舊鐮刀。這個時候的集市,到處都是叮叮噹噹的鐵貨聲音。也有買杈把、掃帚、揚場掀的,都是些麥收時節用的工具。
保成娘雖然也來趕會了,但她說老畦到眼下都沒回來。她自己連個錢皮也沒有,今年她買不了新鐮,也修不起舊鐮。到集市上後,只滿眼去尋那賣燒餅、油條和包子的。盯上後,就半天挪不動步,嘴角的口水流下來也不知道。她知道沒有錢,人家是不會給她吃一個的。回到家裡鼻子一酸,罵起老畦來。說:這個老龜孫,也不知道死哪裡去了。到割麥了,也不讓她吃上一口好吃的。這是要她死呢!她死了,老畦就高興了,就能給自己再找個嫩娘了。
光罵也不解狠,就找來保成和保妮撒氣。問他們,是要她這孬親孃,要老畦給他們娶的好嫩娘?保成和保妮,當然是說要親孃了。敢說個不字,燒火棍挨身上事小,一會不給飯吃,還不餓肚皮啊?肚子裡前心貼後心的咕咕叫,誰不吃飯也不好受不是?
保成娘不依不饒地問保成,要是老畦真給他找了嫩娘怎麼辦?直到保成咬牙切齒地說,要是給他找了嫩娘,他就把老畦和那嫩娘一起給殺了,保成娘才會破涕為笑。
她教保成和保妮唱: 。 想看書來
小河岸邊的人家17
小草雞、撓草垛,
沒孃的孩子真難過。
跟雞睡、雞叨我,
跟狗睡、狗咬我。
娶個晚娘摟著我,
又掐我、又擰我。
去、去、去,不要她個惡婆婆……
還有:
親孃墳上燒刀紙,
晚娘墳上屙爿屎。
親孃埋在向陽坡,
前有暖日後擋雪。
常去墳前把話說
晚娘埋在路當中,
車又軋、人又踩,
問她老鱉改不改?
……
保成被罵得煩了,就撅著嘴,端上瓷盆挎了糞箕,直接去村後的小河裡。或用糞箕挖,或刮幹一汪水,捉來幾條草生魚、鯽魚板或泥鰍。最不濟也能抓幾隻青蛙,或一捧河蝦。雖然自己弄得泥巴豬一般,卻會換來孃的笑臉。
收麥了,村幹部負責把一壟一壟的小麥分給大家。按照生產隊裡的規定,誰完成了自己的收割任務,誰就可以先回家做飯。穀穗嫂和夢周娘分在了一起,這肯定是穀穗嫂,私下裡跟小鴿要求的。或者是穀穗嫂在分任務時,就和夢周娘故意站一起的。
穀穗嫂嫁過來的日子還不長,她認識的人也不多。由於小鴿家和夢周的家最近,出來進去的只和夢周娘比較熟絡。她的嘴巴也甜,把夢周娘嬸子長、嬸子短地叫。叫得那個親,就跟沒出五屬的一樣。
隨著瓢書記長長地一聲吆喝:開鐮了!
婦女們紛紛走到自己分的任務前,彎腰攬過實實在在的一把麥稈,開割起來。
這時候的小孩子,還沒有多少要乾的活。興奮的他們,在地頭玩起了‘腰千打白棍’。這是孩子們的遊戲,三個人,一人掐三個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