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桔心中一動。
第一次見,那日他騎馬路過肯定沒瞧見她,於他而言初遇應該是在品蘭居了,那天她穿了什麼衣服?
阿桔自己都沒有印象了。
她卻很快聽到了男人令人如沐春風的聲音:“那日她牽著小九走在路上,穿的是粉衫白裙。”
阿桔徹底呆住,他快馬而行,只是一閃而過,竟然留意到她了?
林竹並不知道這事,剛要問長姐,林重九已經嘴快喊道:“姐夫說對了,快放他進來吧!”
林竹給了弟弟一個爆慄,笑著開了門。
趙沉一身大紅喜袍站在門前,新郎帽下面如冠玉,鳳眼璀璨如星。他笑著摸摸最向著他的小舅子的腦袋,跟著再也壓抑不住興奮,抬腳跨進屋子。
他的新娘一身大紅坐在炕頭,蓋頭邊上的流蘇輕輕顫動。
自從秋忙過後,他已經一個月沒有看到她了。
再過一個時辰,她就會坐在他為她準備的新房裡。
行了一些禮節,兩人去上房辭別林賢夫妻。
一對兒新人剛剛進屋,柳氏眼圈就紅了,平時看女婿再滿意,今日心裡也全是不捨,只盯著面龐被蓋頭遮起來的長女。
觸景生情,林賢心中也是一片感慨。他想到了自己迎娶妻子的時候,洞。房花燭恩愛繾。綣,婚後不久妻子有喜,夫妻倆一連幾個月都幻想孩子是男是女,起什麼名兒。妻子生產那日,他在門外走來走去心裡七上八下,然後他就見到了他的第一個孩子。是個女兒,他絞盡腦汁給長女想了很多好名字,可妻子那時候最喜歡吃桔子,嫌他起的文縐縐的村人聽了會笑話,就想了“阿桔”的小名,還為她起的不像春蘭秋梅那麼俗氣而沾沾自喜……
一眨眼,他家桔子熟了,被人摘走了。
“阿桔,嫁過去後你要孝順公婆,體貼相公,早點為趙家開枝散葉……承遠,今日我把阿桔嫁給你,你一定要好好待她,記住你提親時說的話,莫讓她受半點委屈。”準備了一肚子的話,最終也只說了這些。
身邊有微微動靜,趙沉側頭,看見他的新娘刻意低了頭,有淚珠從蓋頭下落了下去,掉在地上打溼了鋪著的青磚,淚珠一對兒一對兒地落,漸漸有壓抑不住的啜泣聲。趙沉雖然早就決定對她好一輩子,此時卻第一次生出了一種責任感,不是對她的,而是對生她養她的爹孃的。
他無比鄭重地朝岳父岳母躬身行禮:“岳父岳母放心,承遠說過的每一句話,都發自肺腑,一生銘記。”
女婿就是用性命發誓,林賢也不可能放心,只是再不放心又能如何?
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背起泣不成聲的長女,送她上花轎。
阿桔伏在父親身上,哭個不停,盼一直走不到門口才好,可路終有盡頭,在村人的熱鬧聲中,她被父親穩穩放在轎子裡,幾句略帶哽咽的叮囑之後,父親走了,轎簾落下,一片喜慶紅色之中只剩下了她。外面喜婆又說了幾聲吉祥話,跟著笑著對她道:“新娘子坐穩了,咱們起轎啦!”
阿桔一手攥了帕子抵著眼角,一手扶住了轎。
輕微搖晃後,轎子被人抬了起來。
吹吹打打聲中,阿桔眼淚止住,平復之後,低頭看看身上嫁衣,離家的悲傷漸漸被新嫁的忐忑取代。
昨日林家女,今日趙家媳,從今往後,她是趙沉的妻。
~
趙家莊子外,此時一片喜氣洋洋。
趙沉沒有請多少生意來往的人,卻把同村的村人都請來自家吃席,圖的就是一個熱鬧。
堂屋裡,趙允廷跟寧氏並肩而坐,等待新人過來拜天地。
看看對面一身主母裝扮的妻子,趙允廷忽然心生愧疚,又慶幸長子堅持此時完婚了。寧家女兒寧蘭榮已經“病逝”,是朝廷詔封的一品誥命夫人,如今他能將她帶回侯府,甚至私底下去外面走走,被熟人看到用面貌相似敷衍過去,卻不能再娶她一次,不能在正式場合讓她露面,公然藐視皇威。
他對不起她,可他有什麼辦法?休妻,往她身上潑髒水毀了她名聲他辦不到,和離,他也辦不到,她是他千方百計娶回來的妻子,就算國公府將女兒塞給他,他也要讓她在妻子“牌位”前行妾禮。
等著吧,年後國公府敗了,他便休了秦氏,再也不娶,把侯府內宅的事都交給她打理,她依然是侯府女主人,而名分,她從來都是他的妻子,只是不好再拋頭露面罷了。幸好她從來不計較那些,無論他做什麼,她都不計較……
趙允廷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