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現在顯然不是合適的時候啊。
手僵在半空中,我只能作罷放下來。
雖不願,可房裡的對話絲毫不避諱地傳了出來。
“別喝了。嗣宗,我求你。”
“姑娘還請如以前那般喚我‘阮爺’吧。阮籍承受不起。”語調是一片波瀾不興。
“不。你不能這樣……”
“姑娘請回。待我這瓶喝完便要睡下了,若是屆時招待不周,還請姑娘勿怒啊。”
“嗣宗,不……別這樣和我說話。”那頭已經泣不成聲。
“……”阮籍沉默著,不再說話了。
“看著我。嗣宗,我要你如從前那般看我。那樣溫暖,灼心。我愛你的那眼神,我要你如從前那般看著我!”女子哀求,伴著啜泣聲,聽起來楚楚可憐。“你我都懂,你懂我的。這些年來,雖然從未說過什麼,可是那份相知不是我的錯覺!絕對不是!”
“姑娘多想了。我阮籍就是風流,對任何女子都一樣,卻不想這給姑娘造成了誤想。若非現在醉得渾身無力下不來床,阮某定當跪下給姑娘賠罪。”談笑中一股輕佻油然而生,端的是風流雅痞之態。
可這不是平時的阮籍。
他的聲音……
我凝眉,怔怔地看著緊閉著的房門。是我多想了嗎?阮籍的聲音,有種沉悶得透不過氣的感覺。
“不不不、不是這樣的……”女子突然又哭又笑,“我承認我用錯了方法。兄長讓我誘嵇先生的時候,我覺得無可無不可,可縱使兄長千算萬算,也不會算到我竟是先喜歡上你的!”
我的眉頭緊緊蹙起。
“我向來不是容易聽命之人,既喜歡你,就不願再去接近別的男人。我可以騙得過嵇夫人讓我接近你,也可以帶著假面騙過七賢,但卻唯獨騙不過我自己……我騙不了啊!我喜歡你,不管自
75、第七十四卷 。。。
己怎麼掙扎,這種心情實實在在地在我身體裡存活著!我不能將我的感情連根拔起啊嗣宗!你看看我,看看我好嗎?”
“姑娘你……”
“叫我戚玉,用你以前的語氣叫我的名字!”
“戚玉姑娘……”
女子哀慼悲傷的聲音傳入我的耳裡:“我喜歡你啊,喜歡了這麼多年。為什麼會為因為家世這種愚蠢的阻擾而卻步?我不甘。”
“不許。”
“我喜歡你!”
“不許!”
阮籍的聲音突然冷冽了起來,清幽中卻又流出一股蕭索的意味:“戚玉,若你是一般的女子也罷,但錯生在司馬家,我斷不可能和你成為連理。只要你身上流著司馬的血,我們此生便絕無此望!”
話到此,已絕。
阮籍雖然輕佻難測,卻是向來不妄言。他既說了無望,那麼不論發生什麼,都絕不可能改變自己的初衷。
“你當真為了那些捨得下我?”戚玉難以置信。
“沒有什麼斬不斷舍不掉的。我們從未有過開始,何有這麼一說?”
沒有開始,也就沒有然後,更加沒有未來。
阮籍真的夠絕。
這段唏噓這段悲歡,隨著兩人的沉默,盡皆消散在風中。
房門猛地被推開,滿臉淚痕的戚玉從裡面跌跌撞撞地衝出來,瞧見我們,足下一頓。
我閉眼,冷道:“你走吧。”
她抿了抿唇,“我對不起你,嵇夫人。”
“我不會放在心上。但你要知道,不論你如何作想,連一般人都該清楚地明白:這世上,物物可強取,物物可豪奪,唯獨這‘心’,縱使你如何都強求不來。”
怎麼當初沒有想到呢?她敢一個人獨自上山來接近我,就必然不是一個小家碧玉有的勇氣。舉手投足間皆是落落大方的大家閨秀之態。我一直以為她是家道中落的小姐,只不過怕牽及傷心往事而從未問起罷了。
沒想到真相竟是如此。
難怪嵇康一直不要我管閒事,難怪阮籍從未讓自己和這位如花美眷有任何機會萌發什麼。在我自己的角度,在我看不到的背後,又發生了多少事情呢?說是要見證一切,見證他的一生,可……我畢竟只是獨立的個體,無法站在上帝視角俯瞰全部。
現下看來,太多的大話我是不敢多說了,唯一能做的,便是安心當他的妻子,感受陪在他肩後的朝暮,一同看盡人間傾情處……
微微理了理思緒。我邁步走了進去,阮籍見了我們,沒半點